第七章(第5/18页)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倒地身亡,我俩则悲痛欲绝,哭得晕死过去。
最后一次玩这种游戏,是在一个渐冷的夏末黄昏。我们演《宰相刘罗锅》,我为了体验不同角色,当然主要是因为能借着演贪官的机会吃独食,便主动演了和珅。哪想到刚吃完堆在桌上的苹果、汽水糖、饼干……就遭到了洪喜扮演的皇帝和如意扮演的纪晓岚合伙殴打,十分生气。
如意还好,下手比较轻,毕竟是亲妹妹。洪喜翻身农奴把歌唱,第一次有打人机会十分兴奋,捶得我半死。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哭,就是他下的狠手。他拼死拼活拦住要找大人告状的如意,就差跪下求原谅。
我逼着他答应帮我做一个月的值日、家务……又报复性地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我演医生,如意演护士,他演即将生宝宝的孕妇。
洪喜忍辱负重地同意了。
于是我用白纸剪了个护士帽戴上,围了外婆绣着花的白门帘做大褂,让洪喜躺在客厅的一把贵妃椅中,右手像煞有介事地吊了一瓶大人用过的输液瓶,用橡皮膏把输液针粘上,输液瓶灌满了水被拴在落地衣帽架上。如意还很贴心地在他身上盖了条床单。
然后我和如意便守在他脚边,分开双腿,时不时鼓励着他:
“使劲,使劲,深呼吸!好,使劲!继续!”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生孩子的。
如意也有样学样,“继续用力,”一边掰着他的双腿朝里看,“我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我马上去烧热水,再拿把剪刀过来!”我边说边往外走去拿剪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我家门外盯着看的洪喜爸,一脸的匪夷所思。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如意转头催我时看到这情形,也怔住。
洪喜见我俩一直没动静,挣扎着支撑起上半身,不耐烦地催着:“孩子出来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
这么多年过去我仍记得当年的所有细节,洪喜爸拎着一个编织袋,一手扶着门,错愕地盯着一动不敢动的我们仨,末了叹口气,离开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洪喜爸。
也许那天他是准备在远行前找洪喜说话,也许只是单纯地经过。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玩过这游戏。
*4*
搬到咖啡厅,我的卧室通风比服装店的要好一些,睡眠一直不错。
早上洪喜来时,我从网上找到花白老头水总的照片,拿给他看。
“好像确实在哪儿见过,”他端详半天,“有点眼熟,不过我每天见那么多人,哪能都记住。”
从小到大,我许下的美好愿望从未实现过,我也没埋怨过谁。
可是那些不好的预感,不愿意、不敢想、骨子里排斥、内心拒绝相信的事情,后来却发现,绝大多数,真的都发生了。
我有点不安。
“別多想,”他说,“我有事情,要去外地一周。等阿盘来,有什么事你俩商量着来,人是绝对信得过的。”
“咦,去做什么?”
“上海。有个朋友介绍了一个项目,我挺感兴趣的,过去和他聊聊。你,”他咬着指甲,压低了声音,“……乖乖等我。”
我想起上次他来找我时这闪亮且灼热的目光,伸手扇他的后脑勺:“滚啦,敢和我说,乖,,吃错药了?”
他摸着头,委屈地:“每次都这样,能不能不打了,我又不是小孩。”
“……是不是恋爱啦?”我突然袭击,故作神神秘秘的,因怕他害羞。
他被吓到,豁地跳开,支支吾吾的:“你……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是真的了?果然瞒不过我的慧眼。
我十分得意:“我是谁啊,你这次去上海,是不是去见她的?网友?摇一摇?还是漂流瓶认识的?”
不知这话哪里说错,他亮晶晶的眼睛像熄了灯,整个人泄气股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