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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没有责备我。”

“责备你什么?”

“我们俩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的姐姐死了。她是因为我的过错才死的,肖恩也知道这一点,他是唯一真正知道这一点的人,另一个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已经永远不能说话了,就是我的姐姐。但他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事实上,他为我承担了一半的罪责与悔恨。对我来说,这就是他为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了。”

她向桌子对面的我倾过身,脸上带着难过和关切的神情。我顿时觉得如果她沿着上大学时的专业走下去,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富有同理心的心理医生。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杰克?”

“冰层破了,她从冰面掉进了湖里,就是发现肖恩尸体的那个贝尔湖。她比我年纪大,个头也比我大。当时我们跟着父母开了辆露营车野营,那会儿我的父母正在准备午饭之类的,我跟肖恩在外面玩,萨拉照看我们。我跑到冰冻的湖面上去了,萨拉在我身后追赶,想上来阻止我,免得我跑得太远。结果我们跑到了冰层很薄的地方,因为她更年长,块头更大,比我更重,她就这么掉下去了。我尖叫起来,肖恩也大喊起来。我父亲和在场的其他人赶忙跑过来救她,但还是没能及时把她救上来……”

我端起咖啡杯想啜一口,但杯子已经空了。我注视着她,继续说道:“总之,你能想到,所有人都在追问我当时是怎么回事,可我没法……我真是没法说出口。而肖恩,他说我们俩都在冰面上玩,然后萨拉走过来,冰面裂开了,她就那么掉了下去。这当然是个谎话,我始终不知道父母有没有相信过,但他确实为我做了这件事,他想为我分担内疚,想让我的担子轻一半。”

我凝视着空空的咖啡杯,蕾切尔也沉默了。

“或许你可以帮我好好分析一番,就当心理案例一样。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

“我觉得你现在说出来,大概是你觉得亏欠了你哥哥,也许也是一种感谢他的方式。”

服务员走过来,把账单放在我们桌上,向我们道谢。我打开钱包,掏出一张信用卡放在账单上。我还可以想出一种更好的方式来感谢肖恩,我想。

当我们踏出电梯时,因为胆怯,我半边身子几乎要麻木了。我实在提不起勇气把渴望付诸行动。我们先走到她的门前,她掏出门卡时抬头望了我一眼,我迟疑着,什么都没说。

“好吧,”过了很久,她开口道,“估计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得开工。你平常吃早餐吗?”

“只喝咖啡,一般就这样。”

“那行,到时我会给你打电话,看看还有没有时间够我们去买杯咖啡。”

我点点头,窘迫到了极点,为我的失败和无法开口的怯懦。

“晚安,杰克。”

“晚安。”我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然后沿着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坐到床边看了半小时有线新闻网的新闻,希望看到她刚才提及的那则报道,其实是不是那则报道根本无所谓,任何报道都行,只要能把今晚最后那个灾难性的结局从脑子里暂时清空就行。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为什么我最想得到的却是我最不敢去追求的?某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我,刚才在走廊那儿,在她门前,那一刻就是最好的时机,但我没有抓住,让它白白从我手里溜走了。于是这次失败恐怕会让我永远不能释怀,因为那种直觉、那样的机会永远不会重来。

第一下敲门声我大概没听见,因为把我从阴郁的沉思中震醒的那记敲门声非常响亮,肯定不是第一次敲门时带有试探性的敲法,第三下、第四下才会敲得这般急促。被这不速之客的来访打断思绪,我迅速关上电视走到门前,直接打开了门,都没先从猫眼里看看谁在外面。门开了,是她。

“蕾切尔。”

“嗨。”

“嗨。”

“我,呃,我觉得应该再给你一次挽回的机会。我是说,如果你想的话。”

我注视着她,脑海里冒出来一堆回答,每一种都可以漂亮地把主动权交回她手上。然而刚才的直觉又回来了,我知道她希望看到什么,也知道我需要怎么做。我朝她走近一步,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背,吻住了她,然后把她拉进房间,关上门。“谢谢。”我在她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