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6页)

伯朗讲了一清说过他在画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还说或许是被上帝要求画的。母亲点了点头回答:“或许就是那样的。”

虽然父亲去世了,但手岛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赚生活费的本来就是祯子,而少了一个人以后,经济上还多少宽裕了点儿。伯朗并没有感到过窘迫。

在祯子工作的时间,伯朗就被托付给住在附近的阿姨。阿姨名叫顺子,和姐姐祯子不同,是一个全职主妇。虽然她家并不是很大,却是纯日式的独门独户。顺子结婚比祯子早,手岛夫妇之所以会把住处选在妹妹家附近,也是由于祯子直觉地认为“这样一定会比较方便”。她们姐妹关系一直很好,结婚之后两家人的交往也很密切。阿姨家还留着好几张伯朗婴儿时的照片。妹妹、妹夫没有孩子,或许正因为如此,伯朗深受两人的宠爱。

伯朗并不讨厌待在阿姨家,不仅这样,他甚至会因为期待阿姨烤的饼干以及蛋糕而从学校一路跑回去。

顺子的丈夫宪三是大学老师,是个留着长发的小个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伯朗都不知道他是教什么的。到初中以后,他才知道他是数学教授。

虽然宪三很少在家,但偶尔遇到伯朗都会教他许多东西。告诉伯朗“如果一个班里有四十个孩子,那么就算有两个人生日是同一天都很正常”的也是姨夫。伯朗曾经觉得那怎么可能,但调查以后却发现正如他所说。伯朗小学一年级的班级里甚至有三个同学的生日是同一天。

“人的感觉是靠不住的。赌博的事万万不能做。不论怎么赢,往后都必然会输。”

宪三喝着最爱的啤酒告诉过他这样的道理。据说一清在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和宪三是关系甚好的酒友。

伯朗会频繁遇到的人,除了阿姨和姨夫以外,就是祯子老家的外婆了。外婆独自生活在西东京一个名叫小泉的镇上,她也很宝贝自己的第一个外孙。伯朗曾用气枪把隔扇和拉门打得全是洞,最后还射击佛龛的摆设,把里面弄得一塌糊涂。即使这样,外婆也没有责备他。她只是说:“不可以对着人射噢。”

由于一清的父亲早逝,伯朗和父亲这边的亲戚可以说是全无交集。祯子对顺子这么说过:“在那边的人看来,如果贸然和单亲家庭扯上关系,然后被求着借钱之类的也很麻烦吧。”

伯朗在失去父亲之后的生活环境大致就是这样。要说的话,就是日子没什么变化地继续着,悲伤在不知不觉间淡去,回忆起父亲的时间也渐渐减少。他甚至觉得,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太难过。

就在这样的某天,他和平时一样去了阿姨家,却被交代换上了新衣服。白衬衫、灰色短西裤加上藏蓝色外套,这样的打扮正是如今所谓的“应试风格”。

而实际上,那也的确是为面试准备的。

伯朗穿上一身新衣后等着祯子,到了傍晚,她来接他了。看到母亲的打扮,伯朗略微吃惊。平时只穿牛仔裤的母亲穿着裙子,头发梳得很好看,似乎是去了美容院,精心化了妆的脸庞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

“今天是在外面吃饭噢。”离开阿姨家后,祯子告诉他。

“拉面?”伯朗问,因为以往在外面吃就等于吃拉面或烤肉。

“不,可以吃到许多更好吃的东西。”然后,母亲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人也要来。虽然是伯朗不认识的人,但不用介意。不过,要好好跟他打招呼噢。”

“是妈妈的朋友?”

“嗯……”祯子含糊其词地说。

“虽然有点儿不一样,但今天你就先这么认为好了。”

然后,她又简单地说了句:“是男的噢。”

听到这句话,伯朗的心情顿时无法平静,那感觉就好像正在玩已经得心应手的游戏时被突然告知规则变更。近似不安以及焦虑的情绪在胸口扩散。从今天开始将会发生一些事,家里的生活也将随之改变——他没来由地有着这样的预感。

他被带去的餐厅有着高高的天花板,地板擦得锃亮锃亮的,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插有鲜花的花瓶。每一张餐桌旁都坐着看起来很优雅的大人,他们神情自若,谈笑风生。在伯朗看来,他们赫然就是有钱人。这里就是这样的人才会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