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6页)

水名香织眼见着丈夫不择手段地将渡边昂推上首相的座椅,虽然对水名浩司的虚伪感到失望,但是那个时候由于日向诚一的身体状况已经变糟,希望父亲早日隐退休养的她,默认了丈夫对父亲的背叛。自小压抑扭曲的生存环境把她磨成了一个处变不惊的高傲大小姐,因此即使丑闻曝光,水名电子成了舆论千夫所指的对象,她也依旧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因为相比水名的名誉和经营状况,她真正关心的是儿子水名来岛的成长。她一心一意地将爱灌注给了来岛,对外面的世界不屑一顾,只为了将自己童年的遗憾和缺失在来岛身上补全。

可是,事情的发展从来都不可能一如人愿。

昭和六十年24夏季行将结束的时候,水名家出席了三越百货公司在表参道的开店庆祝晚宴。只有五岁的水名来岛和其他来宾的孩子一起,被安排在主会场旁边的休息室里。那天晚上,宫田电子社长的女儿在那间休息室中意外窒息而死。几乎所有在场的目击证人都说,是水名来岛用毛巾捂住了一直在哭闹的婴儿的嘴,就在婴儿的母亲离开去洗手间的5分钟之内。

除了在场几个跟水名来岛一般大的孩子的证言,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是水名来岛所为。即使指控是真的,只有五岁的孩子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但是,水名香织清楚,事情绝不可能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平息下去。流言早已传遍了当晚所有在场的东京上流社会的耳朵,被媒体宣扬得全日本皆知也只是时间问题。更糟糕的是,那一年,水名电子一直在试图收购经营不善的宫田电子。尽管收购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对于早已没有名声可言的水名来说,收购在公众眼中形同抢夺。这样的事态下,意外杀死了宫田家女儿的来岛,势必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攻击。

连着两天晚上,水名香织没有合眼。丈夫水名浩司承担了应付警察和媒体等一切形式上的善后工作,而她只是坐在位于港区的家中,能够看到东京湾大桥的窗边,十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地回忆着自己的母亲、祖母以及那个顶着“华族”头衔,却只能寄生于婚姻所带来的裙带关系中的大家族。她厌恶那个为了经济利益妄图牺牲母亲的人生的家族,也厌恶那个一味追求自己的自由而牺牲孩子的人生的母亲。当她放弃与浅田久世的一切可能性,来到东京的时候,她曾如此坚定,自己会走出不同于家族和母亲所选择的第三条路来。

“不愧是背信弃义唯利是图的水名浩司的儿子,一出生就是个恶魔。”水名香织几乎可以听到这样的幸灾乐祸和盖棺定论。还有那个也许要背负一生的“杀人”指控。水名香织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努力为水名来岛创造的平和纯粹的生存环境,也许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海市蜃楼。

“脾气闹够了吧。”身后突然传来丈夫的声音,水名香织盯着窗外东京湾璀璨的灯火没有回头。

“警察已经回去了,剩下的交给律师就可以了。”见她没有回答,男人又继续说道:“宫田家那边等事情平息下来之后我会亲自去处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媒体那边,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多少情报,但是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看来只能拜托浅野大臣了。”最后那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宫田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水名香织转身过来看着他说道。

“我打算停止收购宫田电子的计划。”

“你在开玩笑吧。”她笑了一下:“你是生怕外界不会把收购和来岛的事联系在一起吗?”

“那么你真的认为是来岛做的吗?”

“不要说得好像你很在乎。”她狠狠地说道。背光下,丈夫水名浩司本来就线条利落的脸更加棱角分明,他微笑的时候,嘴角的弧线让他显得非常温柔。但是在水名香织看来,那只是表明,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并不难对付罢了。温柔只是出于教养,冷漠残忍才是他的真相。

“来岛还小,这种八卦世人很快就会忘记的。”他微笑着说道。

“即使是作为全日本最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水名集团总裁,水名浩司的儿子吗?”水名香织似笑非笑地说。

“也不至于是全日本之最吧。”水名浩司避重就轻地说着,走到妻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