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具木乃伊的谈话(第4/8页)

不难理解,格利登先生的那番演说主要是在论述发掘和解剖木乃伊给科学带来的极大好处。他同时也为这样做有可能给他,具体说就是给这位名叫阿拉密斯塔科的木乃伊所带来的任何骚扰表示歉意。结束时他给出了一个暗示(因为这几乎只能被视为暗示),由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已经解释清楚,最好是按原计划继续进行调查研究。这时庞隆勒医生准备好了他的器械。

对那位雄辩家最后提出的暗示,阿拉密斯塔科似乎感到了某种良心上的不安。这种不安的性质我不甚清楚。不过他表示他本人对刚才的正式道歉感到满意,然后他跳下桌子,同在场的各位一一握手。

握手仪式一结束,我们立刻就忙着修补刚才解剖刀在我们的被实验者身上留下的创伤。我们缝合了他太阳穴上的伤口,用绷带包扎好他的右脚,并在他的鼻尖上贴了一块1英寸见方的黑膏药。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伯爵(这似乎是阿拉密斯塔科的头衔)有点微微发抖,这无疑是天冷的缘故。医生马上奔向他的衣柜,并很快就取来了一件詹宁斯服装店最佳式样的黑色燕尾服、一条天蓝色加条纹的方格花呢裤子、一件方格花布的粉红色女式衬衫、一件宽大的花缎背心、一件白色的男士短外套、一根带钩的手杖、一顶无檐的帽子、一双漆皮高统靴、一双淡黄色小山羊皮手套、一副眼镜、一副胡须,外加一条长长的领带。由于伯爵和医生的身材尺寸不同(两者的比例为二比一),把那堆服饰穿到埃及人身上还有一点小小的困难;不过当一切拉扯停当,他可以说是被打扮了一番。所以格利登先生让他挽住他的胳膊,把他领向壁炉边一张舒适的椅子,而医生则当即摇铃叫仆人马上送来了雪茄和葡萄酒。

谈话很快就变得轻松活跃。当然,对阿拉密斯塔科依然还活着这一多少有点惊人的事实,大家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本来以为,”白金汉先生说,“你早已死了。”

“噢,”伯爵非常惊讶地答道,“我才700岁出头一点!我父亲活了1000岁,而且死的时候一点没老糊涂。”

伯爵的话引起了一连串的提问和推算。结果证明,以前对这具木乃伊年轮的估计是大大错了。原来自从他被放入埃勒斯亚斯附近的墓穴,已经过去了五千零五十年零几个月。

“可我的话,”白金汉先生重提话头,“与你被埋葬时的年龄无关,事实上我乐于承认你现在仍然是个年轻人,我的意思是说你被埋葬后那段漫长时间,据您刚才的模样来看,就是你被包裹在沥青里的那段时间。”

“在什么里?”伯爵问。

“在沥青里。”白金汉先生重复道。

“啊,原来如此,我多少明白了你想说什么。这问题无疑值得一答,在我那个时代,我们除了二氯化汞几乎不用别的东西。”

“可我们最弄不懂的问题,”庞隆勒医生说,“就是5000年前你就已经死亡并被埋葬在埃及,怎么会今天在这儿复活,而且看上去精神这么好。”

“如果我真像你所说的已经死亡,”伯爵回答,“那我现在很可能仍然是一具僵尸,因为我发现你们还处在流电疗法的初级阶段,用这玩意儿在我们那个时代连件普通的事也做不成。可实际情况是,我当时陷入了强直性昏厥,而我最好的朋友们认为我已死去或可能会死去,因此他们立刻把我香存了起来。我相信你们都知道香存作用的基本原理?”

“这个,并不完全知道。”

“啊,我明白了。多么可悲可叹的愚昧状态!好吧,我现在也没法详细解讲解,但有必要说明,在埃及,香存(严格地说)就是让全部肉体功能在其作用下无限期中止。我是在最广泛的意义上使用‘肉体’一词,它包括除了精神和生命存在之外的生理存在。我再重复一遍,对我们来说,香存的主要原理就在于让全部肉体功能在其作用下立即暂停,并保持无限期的中止。简言之,被香存者当时处于什么状态,那他就保持什么状态。而我有幸具有圣甲虫的血缘,所以我被香存时仍然活着,就像你们现在所看见的我一样。”

“圣甲虫的血缘!”庞隆勒医生失声道。

“是的。圣甲虫是一个显赫但人丁不旺的贵族世家的标志,或者说‘纹章’。具有‘圣甲虫的血缘’不过是说属于那个家族的一员。我刚才是用的象征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