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鱼案(第4/17页)
聂长清笑道:“妙哉妙哉,李公子真是个妙人。”
陆诩大口吃着软糯的雕胡饭,变魔术似的一抬手,将一枝淡粉色的茶花插在李修鬓角,笑道:“人面茶花相映红,这样才是绝妙璧人,对吧小哥?”
李修一惊,脸色红到了耳根,伸手取下茶花,小声道:“陆兄从哪折来的花?——哦!是楼西小巷里那个送茶花树苗的老先生?”
陆诩嘻嘻笑道:“正是正是。”
聂长清皱眉道:“陆公子呀,不好这样淘气的呀。”
陆诩眨眨眼睛,浑不在意。
一阵东风吹进窗子,把虚掩的房门推开,只见骨瘦如柴的张小六正站在大厅里,用扫把咚咚地杵着地教训一个高挑的少年:“阿青,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足足晚回来了半个小时,难道买菰米和蘑菇还要排队不成?还有,你去哪踩的这一脚黄泥巴?大厅的地我刚擦过!”
拖着两个沉甸甸的麻布口袋的少年低着头,小声道:“天谷巷那边车多,人也多,路不好走……”
张小六又装模作样地训斥几句,才道:“去吧,磨磨蹭蹭的,当心老板吃了你。”
少年低着头应了一声,拖了麻袋便往后院走,忽听地字号雅间里“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尖厉的惨叫,不由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绊倒在长凳上,脑门重重撞在桌角,痛得泪花直冒。
“出事了!”陆诩像一条金毛猎犬一样飞也似的蹿了出去,绕开大厅里摔成一团的少年和方桌长凳,几步跳到地字号雅间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秦喜直挺挺躺在地上,嵌大理石心的红木圆凳翻倒在身边,雪白的酒盅摔得粉碎,瓷渣溅得满地都是。那年轻女子趴在秦喜身上,嚎哭不止,满脸浓妆被手背衣袖擦抹得一塌糊涂。
张小六两腿发颤,像见了鬼似的惨叫着扑向后厨:“老板!老板!死人啦!”
叶舟素来是被满城名流捧在手心里的“食神”,也是个骄纵惯了的老小孩,所以在面对眼前的尸体和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咄咄逼人的盘问时,一副狂人脾气又不可遏制地顶了上来,重重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喝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没有下毒!”
“叶先生,您千万别见怪,我们不是针对您,只是例行询问。”李修温和地笑了笑,冲叶舟抱了抱拳。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一身白色西装的年轻人长得儒雅清秀,谈吐举止也算斯文有礼,实在让人恨不起来。叶舟“哼”了一声,目光让过李修,狠狠地剜了陆诩几眼:这个小子实在可恨,油头粉面,满身痞气,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呀?这炖鱼的还敢瞪我。”陆诩懒洋洋地一抬屁股坐在桌角,用手里的折扇戳戳叶舟的肩膀,半睁着一双死鱼眼道,“你丫给我搞清楚,这家伙是吃了你做的鱼才死的,你这个厨子现在是杀人嫌犯,叶老头儿。”
叶舟哪受过这种气,眼睛一翻,险些昏死过去,忙捶着胸口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瞧瞧缩在墙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方娴和摆弄着尸体的聂长清,只觉得脑仁阵阵生疼:屏州城首屈一指的大药商在往来人中毒身亡,我的金字招牌不保啊!更可气的是,聂法医竟然请和他同桌吃饭的两个年轻人来处理这桩人命案,还说他们都是小有名气的侦探,简直胡闹!这可是命案!更奇怪的是,我今天早上一共做了四套鲈鱼脍,除了地字、黄字雅间的秦喜夫妇和这两个小侦探,天字、玄字雅间都有客人在用餐,可这两座雅间现在静得吓人,似乎这些贵客对这件命案毫不在意。叶舟心里直打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李修见叶舟满头渗汗,忙拉拉陆诩的袖子,小声道:“叶先生年迈,气性又大,你收敛些,可不要把他气出个好歹……”
陆诩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
“哎哟,是氰化钾,救不得了。”聂长清站起身来,脱下风衣盖在秦喜身上,一推眼镜,看看手表道,“九点三十九分,确认死亡。”
早就哭花了妆的方娴又悲嚎一声,一头扑在秦喜身上,一口一个“秦爷”叫得凄惨。
“秦太太,节哀顺变。”聂长清绅士地伸出手去,搀起方娴。
“咦?你怎么知道她是秦太太?”陆诩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