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侦探成濑将虎(第5/18页)

“明白了。”

“所以我们需要把证据搞到手,再去找户岛帮,要求他们交出杀人凶手和下命令的人。你知道吗?世间都认为黑道上的人不讲理,实际上,像我们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在社会上是很少见的。我们特别重视道理,只要我们讲道理,对方也会讲道理,这跟官僚政客完全不同。像本间这事,只要我们把证据拿给他们看,他们的老大就会把凶手交给我们,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对方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担心长期对抗,那样只会使双方疲惫不堪,导致两败俱伤,因而会同意交出凶手。战后不久,新桥和涩谷一带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帮派斗争,你听说过吧?”

“没有。”

“那是日本战败后的第二年,操纵黑市的一个帮派跟台湾华侨对峙,暗杀帮主、在大马路上用机关枪互相扫射,你来我往地对抗起来。后来又有从芝浦、巢鸭、新宿、浅草和东京中部赶来的黑社会组织前来助阵,简直是一场战争。结果没人敢出门去商店买东西,街头摊贩也跑到别的地方去谋生。后来警察出面镇压,各帮派元气大伤,衰弱不堪,我们八寻帮才趁势进入新桥,户岛帮也是那个时候乘虚而入的。大家获了渔翁之利,又经过很长时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现在的繁荣,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起来,说不定就该轮到我们被其他帮派赶出这个地区了。户岛帮也深知这一点,不懂得接受教训的人,连猴子都不如。”

后来我才知道,山岸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不过当时,我还没顾上认真理解他这番话的深度。

“如果是对方的老大下令杀本间呢?那不是只有全面战争一条路了吗?”我是害怕被卷入全面战争才这样问的。

“帮派老大是绝对不会下令干掉本间这种小喽罗的。”

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我还要指出你一个误解。虽然我觉得户岛帮可疑,但并没有认定他们是唯一的嫌疑犯。如果户岛帮不是犯人,我也要追查杀死本间的凶手。除了户岛帮,别的方面我也要调查,比如向本间的邻居打听消息,把跟本间有联系的人筛查一遍等等,属于一般性调查。”

“我已经交给三冈和小林去做了。”明智插话道。

为什么不交给我去做?我真想哭。

“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有,随时可以来问我。胡子留长还需要一段时间嘛。”山岸看了看腕上的金表,掐灭了雪茄。

“您辛苦了!”

我马上站起来,中指紧贴裤缝,军人似的立正鞠躬。事已至此,只能咬牙去干了。

在我崇拜的巨人队获得全日本第一的第二天,我跟妹妹绫乃在银座见了面。

我跟她约好在四丁目路口的三越百货公司前边碰头。不出我所料,绫乃根本就认不出我了,我叫了她一声,吓得她倒退了好几步。

我理了个板寸头,戴一顶鸭舌帽和一副太阳镜,鼻子下边稀疏地长着几根胡子,身穿白底红花的夏威夷衫、肥大的长裤和白色漆皮的尖头皮鞋——怎么看都像个小流氓,连我自己都想哭。

这天是星期一,也是秋分,公休日[4]。在燕子西餐厅吃个汉堡牛排就等了一个小时,在数寄屋桥附近的咖啡厅也排了半天队。明明隔壁的咖啡馆有一半的位子是空的,可我那任性的妹妹非要等这家眼下最时髦的咖啡厅不可。

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等到了座位。落座以后,我还是平静不下来。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周围投过来的奇怪目光,叫我坐立不安。

那时妹妹是东京都立三田高中二年级的学生,跟现在的她全然不同。头发又黑又直,像个日本娃娃。她身穿白衬衫、藏蓝色裙子,没化妆,不戴耳环,显得非常朴素。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完全是个清纯少女,坐在一个小流氓的对面,周围投过来奇怪的目光就是很自然的事。

不过,绫乃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默默地用小勺子吃着冰淇淋。为了躲避那些奇怪的目光,我缩着脖子,紧咬着吸管喝冰咖啡。

巨人队胜利了,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的心情为什么这么郁闷呢?我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啊,你抽烟了?”绫乃抬起头,轻蔑地看着我。

“怎么,不可以吗?”我瞪了她一眼,点上烟,拉开架势猛吸一口,结果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其实我不会抽烟,这是在山岸的指示下刚开始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