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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第2/16页)

我把冲澡弄湿了的长发拢到脑后用橡皮筋扎起,将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扔进沙发,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要是能不跟女人做爱该有多好——每次结束以后我都会这样想。

可是,做爱这件事,整个过程的任何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快乐和兴奋,一上床就会忘记所有的烦恼和痛苦。轻咬女人的耳垂,吸吮女人的乳头,抠弄女人的阴道……虽然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不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男人们还是乐此不疲,甘心奉献。射精的瞬间被难以名状的恍惚感所包围,紧接着就是仿佛在泥沼中挣扎前行了很久的疲劳感,最后则坠入无言的后悔。然而,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想得到女人的身体了。如是往复,一遍又一遍。这就是男人的性。

浴室的水声停了。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女人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扭头看了看浴室,她正对着镜子抹口红,之后又用梳子梳理她那茶褐色的头发。

我又点上一支烟。做爱后抽支烟可以说是莫大的享受,尼古丁粒子渗透到我体内据说总数有六十兆的每一个细胞深处,让倦怠感转变成舒适感,脑血管的收缩就像把大脑抓在手上似的,感觉得清清楚楚。明明知道抽烟会缩短寿命,但是,这支“事后烟”我无论如何都戒不了。

女人终于梳妆完毕,回到房间。“走吧!”我掐灭烟头,站起身来。女人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我假装没听见,戴上墨镜,快步走出房间。

穿过寂静无人的楼道,两人一言不发地上了电梯。一楼大厅里也是空无一人,我们默默地走向大门。

自动门一开,热浪立刻迎面扑来,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待惯的身体实在受不了。凶恶的太阳狠狠地照射着大地,我用手遮掩着额头,匆匆向停车场跑去。

车里更是地狱,比桑拿浴更甚,炙热的空气简直让人不愿吸进肺里。座椅几乎被太阳烤焦,烫得屁股生疼。发动车子以后,把冷气开到最大,一踩油门,很快就把情人旅馆甩得远远的。

五分钟过去了,车里连一丝凉意都没有。我的爱车是英国罗孚汽车公司生产,是一九八九年出厂的迷你轿车,不是德国宝马收购罗孚后生产的新迷你轿车,车身到处叮哐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散架,冷气也时有时无。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时不时投来想说些什么的眼神,我手握方向盘注视前方,假装没看见。女人百无聊赖地摆弄起手机来。

沉默中,我把车开到目黑电车站附近,在一个公交车站旁边停下来,向女人道别。

“今天过得很快活,谢谢了,再见!”

可是女人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不是五点之前要赶回去吗?”我问。

女人转过头来,讨好似的盯着我。

“怎么了?”

“可以吗?”

“什么事?”

“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那个嘛……”

“哪个?”我索性装傻装到底。

女人低下头。“援助一下嘛……”说话声音很小。

喂,闹了半天你他妈的也是为了钱啊!援助一下?别开玩笑了!那刚才算什么?你又是喘息又是呻吟,欲仙欲死的,现在却开口跟我要钱。该要钱的应该是累得精疲力竭为你无私奉献的我!有机会的话我得教教你日语。援助交际[2]?美化也得有个限度吧?告诉你,你这叫卖淫!给我记住了,你他妈的就是个妓女!

不过,这些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骂出口来。

“哎哟,你看我,不小心把这事儿给忘了。真抱歉。”我暧昧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一万日元。女人皱了皱眉头,看看我,又看看那张一万元的钞票,没伸手接。我撅起下嘴唇,叹了口气,又从钱包里抽出一万日元。女人马上像个抢匪似的,把两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抓在手里,胡乱往手提包里一塞,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转眼就消失在嘈杂的人群里。

“妓女!卖淫女!”我破口大骂,猛踩了一脚油门儿,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厉的叫声,我的迷你轿车疾驰而去。

我喜欢女人,也喜欢性交。虽然会抱怨累得精疲力尽,也说不想奉献自己,但这些话刚从喉咙里跑出来,就又开始向往女人的肌肤。女人温暖,柔软,香气绵绵,令我陶醉,让我沉溺。性交不但使我兴奋,也使我镇静,使我犹如漫步云端,被幸福感包围。如果我是精神病科的医生,一定诊断说,这是希望回到母亲子宫的表现。不管怎么说,抱着女人的时候,我感到幸福,那幸福是至高无上的,尽管最后还是累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