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准男爵之死 第三章(第2/5页)

达格利什每次看到他,都无一例外地想到挂在国家肖像美术馆里的他的祖先,雨果·博洛尼男爵的画像。雨果男爵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除了他对国王那种热烈但又没什么用的忠诚。他唯一被记录下来的重要行动就是委托凡·戴克为他画肖像。这至少保证了他在画像上获得了另一种永生。汉普郡的庄园宅邸很久之前就从博洛尼家族手中转出去了,家族财富也一再缩水,然而在一圈嵌有精美蕾丝的翻领之上,雨果男爵修长、忧郁的面庞依旧傲然,高高在上地瞪着路过的人群,依旧是17世纪绝对的保皇派绅士。这一代男爵与他相似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有着同样骨骼突出的脸颊,高耸的颧骨下方逐渐变尖,形成了一个锥形的下巴;两眼之间间距很宽,左眼皮微微向下耷拉;他们有着同样手指修长的苍白双手;目光坚定,但眼神中都有些许的嘲讽。

达格利什看到他的桌面几乎都被清空了。对于一个工作繁重并仍想保持理智的人而言,这是必要的策略。你一次只处理一件事,付与全部精力,做出决定,然后放到一边。在这个时刻,他却试图说明此时需要集中精力应对的这件事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只是在一张四折的白纸上有一段简短的文字。他把那张纸递过来,达格利什念了出来:“东北赫特福德郡的议会议员,尽管有法西斯主义的倾向,但在涉及女性权利的问题上还算是个出名的自由派。但也许女性们应该注意到,接近这位看起来优雅的男爵可能会带来致命后果。他的第一任妻子死于车祸,当时是他开车;看护他的母亲并在他家留住的特蕾莎·诺兰在一次流产之后自杀身亡,只有他知道尸体在哪里;在他妻子于泰晤士河边举办的生日宴会上,发现了他的家佣黛安娜·特拉弗斯赤裸的尸体,当然,他出席了这次宴会。这种事发生一次是个人不幸,发生两次算是倒霉,发生三次看起来就像是他疏忽大意了。”

达格利什说:“这是用电子高尔夫球机打出来的,这种机器不容易分辨。这张纸来自一盒销量有数千包的商用普通白纸,这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你能想到有谁可能会写这样的东西吗?”

“想不到。一个人会渐渐习惯那些辱骂或者低俗的普通信件。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达格利什说:“但是这个接近于谋杀指控了。如果寄信人能够被追踪到,我猜你的律师会建议提起诉讼。”

“可以提起诉讼,是的,我想也是。”

达格利什认为不管是谁编写了这些文字,他一定不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标点符号的使用很注意,整个文体带有一定的韵律节奏。他,或者是她在组织事件顺序的时候花了不少工夫,并且尽可能多地填充了相关的信息。这明显比一般那些没有署名就投入大臣邮箱的辱骂与胡说八道要更有水平,也因此变得更为危险。

他把信递了回去,说:“当然了,这并不是最初的版本。这是被复印过了的。大臣阁下,您是唯一收到此信的人吗,还是说,您也不知道都有谁收到?”

“他也把信寄到了媒体,至少是寄给了一家报社,《帕特诺斯特评论报》。就登在了今天的报纸上,我也是刚刚才看到。”

他打开桌子抽屉,抽出了一份报纸,并递给了达格利什。第八页折了角,做出标记。达格利什的目光开始浏览此页。这份报纸正在对政府的初级官员进行一系列的报道,今天就轮到了博洛尼。文章的第一部分无伤大雅,就是事实陈列,几乎没有原创的内容。它回顾了博洛尼此前作为一名专业律师的职业生涯,他第一次试图进入议院的失败尝试,他在1979年选举中的成功、一举跃升为助理大臣的高升,并提到他有可能加入首相的团队。文章提到他和母亲厄休拉·博洛尼夫人以及第二任妻子一起,住在现存为数不多的由约翰·索恩爵士设计的房子里,他的第一次婚姻有一个孩子,24岁的莎拉·博洛尼。她是活跃的左翼分子,普遍认为她和父亲关系疏远。文章对于他第二次的婚姻充满了恶意。他的长兄,爵士雨果·博洛尼少校,在北爱尔兰阵亡,保罗·博洛尼在自己的妻子因车祸去世仅五个月时娶了自己兄弟的未婚妻。“也许痛失爱人的未婚妻和丧妻的丈夫在彼此那里互相寻求抚慰是恰当的,但是任何见过芭芭拉·博洛尼的美貌的人都有理由认为他们的结合绝不仅仅是为了履行一个兄弟的职责。”文章继续对他的政治生涯进行有见地但毫不留情的预测。当然这一部分就仅仅是议院里的一些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