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筒帽的伊卡洛斯 1(第4/9页)

“你是专门来问我对这种门的看法的,是吗?”御手洗带着点嘲讽的口气反问道。

“是的,这是其中一个目的。”

“这不会是为了方便从东京塔上下来的飞侠彼得·潘出入吧?”

御手洗开了个玩笑,但青年人听了后双目炯炯有神地问道:

“难道连御手洗先生都这么想吗?说实在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其实,对于墙上这种门的用途我思考了很久,现在终于明白了,世界上还真有能飞的人啊。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地混在我们中间,平常根本无从识别。但我们身边的日本人中,显然存在着这种具有飞翔能力的人。若非如此,东京街头为何要专门在高墙上开出这些门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青年越说越来劲,我却开始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位青年的脑子看来有些不大正常。但是正所谓只有疯子才能理解疯子,我这位疯子朋友却一本正经地听得津津有味。

“你认为这些门是专为会飞的鸟人进出而设置的,有什么依据吗?”

“当然有了!”

青年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啜了口红茶。他原本就瞪得溜圆的双眼现在睁得更大了。

“我在住家附近的神谷酒吧里每天都能碰见一位去喝酒的男子。他嗜酒成性,而且总是戴着一顶可笑的黑色圆顶高筒礼帽。见他每天总是独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我便慢慢注意起他来。有一天,他突然开口向我打听印刷图画的事,并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一名画家。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还建立了不错的友谊。原以为画家总是喜欢戴贝雷帽,却没想到也有喜欢戴礼帽的。”

说到这里,这位青年竟然尖声大笑了起来。

“那么,后来呢?”御手洗又催促道。

“后来,我们俩只要在神谷酒吧里碰面,便会亲热地谈论不休。他叫赤松稻平,论岁数要比我大得多,起码差了整整一辈,可是我们俩很谈得来,成了忘年之交。赤松先生似乎也没有别的朋友,而我大部分时间也独来独往,因此我们俩越来越亲密,每晚都要在神谷酒吧里见面,喝上几杯,聊聊天。通常晚上七点左右我到那里时,他已经坐着等我了。”

“你们这样每天聚会,有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已经超过两年了吧。具体多长时间我也记不准确。”

“好,我明白了。那么后来呢?赤松先生总不至于飞上天去找不着了吧?”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原来你真的知道啊?难怪都说御手洗先生了不起!这件事我告诉过不少人,可是他们谁都不肯相信!”

“噢,这也难怪。世界上只相信一般常识的人还是占多数吧。那么,你就按照事情的前后经过好好说给我听。”

“好的。我们俩一起喝过几回酒以后,话也慢慢聊得多了。有一天晚上,赤松先生突然告诉我一桩奇怪的事。他说,自己晚上睡着以后,总感觉像是一个人在东京的上空飞着似的。”

“嗬!还有这种事?”

“最早听他提起这件事大约是在四五个月以前。那时我已经去他的住处兼画室玩过几回了,知道他是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

“那个房间像是从仓库改造过来的,大约二十张榻榻米大,铺了地板。里面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放着一张床,还有画架等绘画的工具。虽然有个洗手池,但没有浴室。他每回洗澡也都和我一样,要到公共浴池里去。这些方面我们俩都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他总是在那间屋子里日复一日地画画打发着日子。虽然他的住处挨近隅田川,还有浅草和雷门这些热闹去处,但几乎看不到他外出散步。而且,他每天画的那些画,千篇一律都是一个人在空中飞的画面。”

“据赤松先生说,每逢夏夜,他独自一人躺在这间房子一角的床上做梦,身子便会飘浮起来,从窗口飞出去,在浅草的夜空中翱翔。而只要伸直双手,就能在东京的上空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

“我也问过他,你这是在做梦吧?赤松先生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不,不是的。难道有人能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况且,每当腾空而起时,耳边都能感觉到风在呼呼地吹过,头发也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拍打着额头。这些感觉一觉醒来之后还记得非常清楚。做梦哪能做得如此真切?’飞在东京的上空时,他能鲜明地感受到隅田川上空的水汽,东京湾上空海水的味道,以及郊外森林的气息等等。那绝不是做梦所能闻到的,所以他总是极力否认那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