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内心有什么隐痛(第3/6页)
“这段经历你有点数?”
菲茨斯蒂芬摇了摇头,说:“这事我不知道的话你是不能怪我的——事实上我也真是不知道。反正不消到你破案,你就会发现要从这家子人嘴里掏出些情况来有多难了。”
“你想法探听过?”
“那还用说。我是写小说的。我的本职就是跟人的精神世界打交道,探索人们精神世界里的活动。他的精神世界很吸引我,我一直认为他不肯向我痛痛快快吐露心曲实在是跟我不够交情。你知道,我连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姓莱格特都很怀疑。他是法国人。他有一次告诉我他是亚特兰大土生土长的,可是他的外貌,他的气质,他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是个法国人,只是自己没有承认而已。”
“他家里的其他人又怎么样?”我问,“嘉波莉是疯疯癫癫的吧?”
“我看未必。”菲茨斯蒂芬瞅着我的那副目光好古怪。“你这话是随便说说的呢,还是真认为她不大正常?”
“我也说不出个究竟。她挺怪的,跟这种人在一起总让人感到不自在。还有,她的耳朵长得跟动物耳朵似的,前额低得简直像压根儿没有,眼睛会从绿幽幽变成棕褐色,又会从棕褐色变回到绿幽幽,一直变来变去,始终没有个固定的颜色。你东打听西打听的,她的风流韵事你发掘出了多少?”
“你呀,自己是靠东打听西打听吃饭的,反倒来讥笑我?我不过是对世人感到好奇,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我们不一样,”我说,“我干这档子事,目的是要把人关进牢里,我干这个是拿报酬的,尽管报酬总是少于我应得的。”
“不能说不一样,”他说,“我干这档子事,目的是要把人写进书里,我干这个也是拿报酬的,尽管报酬也总是少于我应得的。”
“对,可你干那个,有什么用呢?”
“天晓得。可你把人家关进牢里,又有什么用呢?”
“可以减少拥挤呀,”我说,“多关些人在牢里,城市里就不会闹交通堵塞了。这个嘉波莉,你了解她多少情况?”
“她恨她爸爸。她爸爸倒很敬重她。”
“怎么会恨她爸爸?”
“我也不知道。也许就因为她爸爸敬重她,所以才招她的恨吧。”
“这话好没道理,”我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你们文人在发挥创作想象了。莱格特太太怎么样?”
“你大概没有在她家吃过她做的饭吧?要是吃过,你就一清二楚了。像她那样的烹调水平,那是只有一个性格文静、思路清晰的人才能达到的。我还常常会忽发奇想:不知道她心目中觉得自己那个怪物的丈夫、怪物的女儿怎么样?不过依我看,对他们她大概什么都认了,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怪。”
“你这话呢,要说有道理也有它一定的道理,”我说,“不过你说到现在,还没有告诉过我一丝半点具体的事实呢。”
“对,你说得对,”他回答说,“问题也就在这儿,老弟。我把我知道的、猜想的,全都告诉你了,这里边却就是没有一点具体的事实。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对莱格特我摸了一年,却始终没有摸到一点具体的情况。别忘了我这个人是好奇心很强的,而且为了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通常还是很有一手的,所以你看,凭我前面所说的这点理由,你是不是就可以相信他这个人是存心隐瞒了些什么,而且还隐瞒得相当高明呢?”
“是吗?我可说不上来。我就知道我工夫倒是花了不少,却一无所获,找不到什么罪证可以把谁关进监狱。明天晚上跟我一块儿吃晚饭怎么样?没空的话就后天?”
“就后天吧。七点左右好不好?”
我说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他,说完就告辞了。这时五点已过。我连午饭都还没有吃过呢,因此就上布兰科饭店吃了点东西,然后到黑人住区去看看“犀牛”廷利。
我见他正好在“大脚野人”格伯的雪茄烟店里,嘴里转悠转悠的衔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在给店里的其他黑人讲些什么——店里除了他还有四个黑人。
“……对他说:‘黑小子呀,你这个口夸得也太轻飘飘啦,’说着我就伸出手去想揪住他,哎呀我不骗你们,我手刚伸出去,他早就影子都没啦,只看见水泥人行道上留下了一串足印,一跨就是八尺,往家里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