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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1980年 春(第4/13页)

就在长颈鹿跟叔叔婶婶联系的那天晚上,刺猬一咬牙,给麻理子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刺猬犹豫了一下,尽可能粗声粗气地说:“麻理子在吗?”

“你是哪位呀?”对方用怀疑的口气问道。

“朋友。”刺猬回答以后,听见了歌声和撒娇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刺猬才听见麻理子笑着接了电话。

一听是刺猬,麻理子立刻大发雷霆:“你是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往店里打电话吗?”

刺猬吓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我想出院。”

“别说混蛋话!”

刺猬觉得麻理子立刻就会挂电话,连忙说:“出院以后我找份提供宿舍的工打,一个人单过,不打扰你们……”

“我马上就去医院看你,不许再给我打电话!”麻理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刺猬没有勇气再打电话。回到病室,长颈鹿问:“怎么样?”他知道,刺猬打电话肯定是跟他母亲商量出院的事。

刺猬什么也没说。

因为病室里有别人,刺猬和长颈鹿来到晾衣服的阳台上。按照院规,晚上是不准出来晾衣服的,但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说悄悄话。

外边很冷,晚风吹来阵阵涛声。透过围着金属网的阳台,可以看见一轮冰凉的月亮。

“没希望吗?”长颈鹿站在刺猬身后小声问。

刺猬回过头来:“我逃走,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去石槌山跟你们会合。

“你说什么?”

“4月5号,我在山顶上等你们。”

“你知道石槌山有多远吗?坐车坐到十分之七的地方,还得再爬三个小时。你一个人怎么能走到那里,又怎么能爬到山顶呢?”

“连走路带搭车,到那儿以后,跟着观光客和朝圣的人爬山,怎么也能爬到山顶。”

“肯定被人怀疑,给你报告警察。

“那就走路。经常参加登山疗法,已经练出来了。”

“别说混蛋话!那是什么山,高度完全不同啊。”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逃走,到那边跟你会合,杀了那个混蛋!”

“办不到的!”

刺猬生气了,低声吼道:“你想一个人单干吧?”他抓住金属网使劲儿摇晃着,“你长颈鹿想一个人单干,想把资格独揽过去!”

“资格?什么资格?”

“可以……喜欢她的资格。对!喜欢她的资格!”刺猬盯着长颈鹿的脸,继续说,“是不是唯杀了那个混蛋,谁就等于救了她,谁就有资格喜欢她,对不对?”

长颈鹿低下头:“也许是吧。”

海风吹得更厉害,涛声听得更清楚了。

“……谁负责把那个混蛋推下去?”刺猬再也憋不住了,提出了这个已经想了很久的问题。

长颈鹿没答话。

“谁负责把他推下山去摔死?”刺猬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长颈鹿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当然是我了。”

刺猬毫不示弱:“应该是我!”

俩人互相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睛,半天不说话。

刺猬咬着牙说:“我一定要逃走,一个人去爬山。”

“谁在阳台上?”一个男护士推开阳台的门,严厉地问,“夜里不准出来,不知道吗?”

两人一言不发地回病室去了,没有被扣分。

第二天,刺猬开始在图书室查阅有关一个人如何爬山的书。既不理长颈鹿也不理优希,一个人钻进图书室,查了好多天也没查到一本有用的书。转眼到了2月的最后一天,刺猬的个人爬山计划连个影子都没有呢。

这天,刺猬又一个人跑到图书室查书去了。小组会的时间快到了,他赶紧往病房跑,跑到病房大门口的时候,看见有一个穿着时髦的毛皮大衣的女人站在那里。虽然背对着刺猬这个方向,刺猬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妈妈。

“妈……”

麻理子没回头,刺猬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绕到妈妈前边一看,大吃一惊:“你怎么了?”

只见麻理子左眼戴着遮眼罩,唇边贴着创可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麻理子说话的时候几乎张不开嘴。她心虚地笑了笑,蹲了下去。

刺猬轻轻地摘下妈妈的遮眼罩。眼睛又青又肿,根本睁不开,分明是被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