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页)
“追吗?”一个士兵问道。
长谷川上等兵摇了摇头说:“不行。逃进山里去了,不能追。咱们只有十个人。”
弄不清这条战壕里究竟埋伏过多少游击队。当发现人影在山脚下消失时,那已经几乎是全部游击队都逃走之后。
入江只看到两个人。那是最后的两个人。
“要挨小队长大人的骂了!”长谷川上等兵坐在战壕前,神情沮丧,回头望着后面说。
大路上的马车笼罩在一片黑烟之中。黑烟中还可看到红色的火苗。宝贵的粮秣弹药一下子全部报销了。三宅少尉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可是,我们打死了一名游击队呀!”一个士兵自我安慰地说。
士兵们脚步沉重地返回到大路上。
那个银白色的圆形物体躺倒在大路上。那是一张圆桌面。在人多的时候,往往在普通的圆桌上再加上一张更大的圆桌面,以扩大面积。这张圆桌面就是在这种场合使用的。但这张桌面上还蒙上了白铁片。仔细一看,是两张白铁片合在一起。
白铁片本身也很厚,面上有几处弹痕,但都没有贯穿。
“那家伙要是一手拿着它,一手投手榴弹,就不会被打死的。”一个士兵这么说。
“不,不是这回事。”长谷川上等兵凝视着这张桌面,一直在思考问题。他说:”他跳出来不单纯是为了投掷手榴弹。
他投完弹,就猛地朝相反的方向跑。当我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他那儿,向他射击的时候,他的伙伴们都跑掉了他是牺牲自己而让伙伴们逃跑的。”
“是嘛。敌人当中也有了不起的人啊!”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望着躺倒在田地中的那个游击队员的尸体。
“真的死了吗?”有人这么说。
“挨了那么多枪,不会有气了。”
“该是变成蜂窝了。”
“咱们去看看。”
士兵们跑到那儿,弯下身子察看游击队员的尸体。
“完全死了!”大家摇着头说。
淡灰色的军装已经一半变成了黑色。那是因为染上了鲜血。
身体里肯定钻进了好多发子弹。士兵们围着他的尸体。
入江也夹在他们中间,脚下来瞅了瞅死者的脸。
“啊......”入江慌忙咽下了不觉发出的惊呼声。
那张左半边已经粘满鲜血的脸,入江是很熟悉的。
他是小汤。
是他把蒙着眼睛的入江带到游击队那里,根据卧龙的指示对入江进行审问,第二天又把入江放在自行车的后架上,送上了大路。
是他在临分手的时候,笑着突然从桃树的后面走出来。
这场恶作剧的场面又涌上了入江的心头。
当时,入江递还他的蒙眼布,他闭着一只眼睛,笑嘻嘻地说:“嚯,你这个人还蛮讲信义的哩。怪不得咱们的头头说,你不象是个坏人。”这些话现在又在入江的耳边响起来。
入江感到眼角热乎乎的,他吸了吸鼻子。
“放在这儿也怪可怜的,把他扔到那边的战壕里去吧。”
长谷川上等兵说。
入江的两手插进尸体的腋下,有的士兵抬起尸体的脚,其他的士兵从左右托起尸体的背。
尸体是沉重的。
这一群抬着尸体的人缓缓地迈开步伐。这些粗野的士兵这时也露出严肃的神色。
来到战壕边,两个士兵跳进了战壕,接过入江他们轻轻滑下的尸体,认真地把它横放在战壕里。
入江的双手粘乎乎地沾满了血。这血还有点儿微温。
虽然没有下号令,但入江还是低下头,默默地作了祈祷。
“阿!马在吃草哩!那是咱们的马吧?”长谷川上等兵回头望着大路那边,大声地说。
两辆马车还在燃烧。
前头的那匹马大概是中了游击队的子弹。但后面狂奔的那匹马,只是绊上了车轮子,摔倒在地上。大概是在遭到手榴弹的攻击时,不知怎么把脖子上的夹板子弄脱了。这匹获得了自由的马,跃起来脱离了马车。
一个游击队员浑身是血地死去,埋葬在战壕里;而一匹马却若无其事地在离马车约五十米的前方的路角上,悠闲自在地把脸埋在草丛里吃草。
在燃烧着的马车上,不知什么东西炸裂了,尖厉的响声震动着这和煦的春天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