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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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乔安娜和我下来吃早餐的时间都晚了。我是说,按照林姆斯托克的标准来说晚了。当时是九点半,如果在伦敦,这个时间乔安娜可能刚睁开一只眼,我恐怕还在梦里呢。然而当帕特里奇问“早餐是八点半开始还是九点”时,乔安娜和我都没好意思建议推迟一小时。
让我不太高兴的是,艾米·格里菲斯正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和梅根聊天。
一看到我们,她立刻表现出一贯的热情。
“嗨,懒虫们,我已经起床好几个小时了。”
那当然是她自己的事。医生都要很早就吃早餐,他尽职的姐姐则要为他准备茶或咖啡。然而,这不是打扰睡意正浓的邻居的理由,而且早上九点半并不是拜访别人的合适时间。
梅根迅速溜回屋子,进了餐厅。我估计刚才艾米·格里菲斯打断了她的早餐。
“我说过我不进去。”艾米·格里菲斯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强迫主人在门口聊天要比进屋谈话好一些。
“我只是想问问巴顿小姐,有没有多余的蔬菜放到我们在主路上设立的红十字会施舍摊上。如果有的话,我就让欧文开车来取走。”
“看来你一早就出门了啊。”我说。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艾米说,“这个时间比较容易找到你想找的人。接下来我要去找派伊先生,中午去布兰登家。差不多就是这条路线。”
“你精力真充沛,我听着都觉得累。”我说。恰在此时,电话铃响了,我回到客厅去接,剩下乔安娜含含糊糊地与她谈论大黄和法国豆,暴露出自己对菜园的无知。
“哪位?”我冲着听筒问。
电话那头先传来一声困惑的深呼吸声,接着是一个女性的声音,语气中透着怀疑,感叹了一声: “哦!”
“哪位?”我又用鼓励的口气问。
“哦,”那声音又说,然后含含糊糊地问,“是不是——我是说——是不是小弗兹啊?”
“是小弗兹。”
“哦!”这次显然是准备说话的口气。对方又小心翼翼地问: “我可以跟帕特里奇小姐说一句话吗?”
“当然可以,”我说,“我该告诉她是谁打来的呢?”
“哦,告诉她是安格妮斯,可以吗?安格妮斯·华戴尔。”
“安格妮斯·华戴尔?”
“是的。”
我忍住想说“你是唐老鸭吗” [1] 的冲动,放下听筒,冲正在楼上忙着的帕特里奇喊叫。头顶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
“帕特里奇,帕特里奇。”
帕特里奇出现在楼梯口,手上抓着一只长拖把,一成不变的尊敬表情后面,难掩“又怎么了”的不耐。
“有事吗,先生? ”
“安格妮斯·华戴尔打电话找你。”
“什么?”
我提高声音说: “安格妮斯·华戴尔。”
刚才我已在脑海里思考了一下这个名字的拼法,这时我说了出来。
帕特里奇说: “安格妮斯·华戴尔——她会有什么事?”
帕特里奇显然已失去平常的镇定。她把拖把放在一边,快步走下楼梯,印花连衣裙随身子扭成一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小心地走进餐厅,看到梅根正低头大吃培根和腰子。梅根不像艾米·格里菲斯,脸上没有装出“愉快的早上”的表情。事实上,我向她道早安时她只是粗鲁地回了一句,又继续默默吃她的早餐。
我打开早报,读了不一会儿,乔安娜就走了进来,看起来似乎有些崩溃。
“呼!”她说,“累死了!我想我一定表现得很笨,连什么季节种什么蔬菜都不知道。难道这时候没有红花菜豆吗?”
“秋天才有。”梅根说。
“哦,可是伦敦一年四季都有啊。”乔安娜辩驳道。
“那是罐头,可爱的傻瓜,”我说,“冷藏起来,用船从很偏僻的地方运来的。”
“就像象牙、猿猴和孔雀一样?”乔安娜问。
“一点儿没错。”
“我宁可要孔雀。”乔安娜若有所思地说。
“我倒想养只猴子当宠物。”梅根说。
乔安娜一边剥橘子,一边沉思道: “我很想知道像艾米·格里菲斯那样的人是怎么想的。她健康又有活力,完全在享受生活。你认为她也有疲惫、失望或忧伤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