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第4/17页)
他前面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律师们正在整理各自的文件,助手和助理律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被告律师有点胖,看上去一脸疲惫,他的脸发灰(头发也是灰色的),嘴里咬着一支廉价的圆珠笔。但是公诉人看上去则更自信,很高(很强壮),穿戴干净整洁,脸上洋溢着正义的光芒。他用的是一支精致的钢笔,写的字是花体。他的嘴唇看上去刚毅不屈,好像是著名的雄辩家丘吉尔附体。看见他,雷布思就想起了为什么电视里愿意放那些关于英国王室御用大律师题材的电视剧了,比如鲁波尔之类的[2]。
头顶正上方就是公众座席,他甚至能够听见隔着一层地板发闷的混乱的脚步声。雷布思总是担心,那些在公共座席里的人们能够清楚地看见陪审团成员。在这儿,法庭的布局被精心设计过,你可以直直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陪审团,这就让陪审团暴露在各种提问和被认出的危险中。雷布思自己就曾处理过几个这样的案子,审判结束的时候,被告人家属手里握着一卷文件,或者是手攥成了拳头朝着陪审团冲过来。
法官盯着他前面的一些文件陷入了沉思,看上去专横而傲慢。在他下方,法庭公职人员正小声对着电话听筒说着什么。就在等待开庭的这段时间里,雷布思注意到两件事。一件事是,法庭刚才是中断了,正准备继续,而不是开庭;另外一件事就是,某些法律条文已经被放在法官面前,现在他正在严肃地考虑。
“这儿,看见了吗?”莱姆递给弗莱特一份小报。报纸被叠成了原来大小的四分之一,莱姆把报纸递给他的上司,手指着一个栏目。弗莱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偶尔抬起一两次头看看雷布思,接着,他把报纸递给雷布思,嘴边浮现笑意。
“看看吧,专家。”
雷布思浏览了一遍递过来的报纸。基本上整篇文章说的都是关于吉恩·库珀的凶杀案调查审问,但是文章的最后一段是关于凶手的:“调查小组一直在调查这一系列被称为‘狼人凶杀’的凶杀案,并且一位来自其他警局的连环杀手专家也加入了小组,协助调查。”
雷布思盯着这份出版物,但并没认真在看。显然凯西·法拉黛没向媒体透露什么消息,可是为什么这份报纸知道他来协助办案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报纸,意识到弗莱特和莱姆都看着他。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一位专家!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可不是什么专家——现在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在于,现在人们会对他有所期望,希望他能够获得什么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基本上很难找出来。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找出这个答案,只要找不出这件案子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就会成为大家的笑柄。更不用说现在看着他的那两双火辣辣的眼睛,简直要把他的脑袋烧起来。没有任何努力工作的警察愿意被所谓的“专家们”抢去自己辛苦工作的成果,雷布思自己就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一点也不愿意!
弗莱特看见雷布思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感到有些抱歉。但是莱姆倒是龇着牙笑得欢,享受着雷布思的痛苦。他从雷布思手中接过了报纸,然后折起放在了自己外衣口袋里。
“以为你会感兴趣。”他说。
终于,法官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陪审团上。“陪审团成员,”他开始说话,“在克劳恩控告托马斯·瓦特克斯的案子中,我注意到警员米尔斯所提供的证据中,有一篇文章深深印刻在你们的头脑中,影响你们做出客观的判断。”
这么说,站在被告席上的就是汤米·瓦特克斯,玛丽亚的丈夫。雷布思再一次打量着他,让自己不再去想小报上面的报道。瓦特克斯的脸型很奇怪,上半边脸比颧骨和下巴要宽得多,简直都能看出来有一个明显的角度。他看上去像个曾经的拳击运动员,总是在比赛中被打得下巴脱臼。法官还在说着关于这件案子警察方面的一些问题。他指出,那位逮捕瓦特克斯的警员刚在做证时,对被告人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啊,汤米,近来可好?”在做证时说这样的话,就会让陪审团成员明白,瓦特克斯在当地的警员队伍中可是大名鼎鼎,而这样的感觉会影响陪审团的判断,因此法官宣布解散陪审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