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苍穹(第3/4页)
之后,松尾嫁祸于人,对我进行要挟。他也恫吓您,百般阻挠您寻找雨村的下落,那也是为了怕雨村的尸体被人发现。
如今,松尾已经死去。从某种意义上说,贪得无厌的松尾因受到癌毒侵蚀而决意自杀固然是绝妙的自我讽刺,但他所以要跟我一起自杀,更是基于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可告人的想法:通过这一举动对父亲名取龙太郎以及信和财团发泄不满。--本来支配他采取这一罪恶行动的真正元凶就是信和财团这一伙人,可惜无法得到证实。
如果我不应允,松尾说他也会用暴力手段对付我的。其实,松尾也是个牺牲品。他带我一块儿自杀说是为了复仇,而我却只不过是把他看做雨村的替身。谁料想只他一个人死掉了。
松尾死后,我觉察到一个重要的事实(正因如此,我才提起笔来给您写这封信。)那就是:雨村先生其实也是个替身。我真正爱过的人是义兄名取一郎。
女人的爱是有限的吗?当我在后立山失去一郎的时候,我的爱的定量早已全部流尽了。
我跟土器屋结婚,跟雨村相爱,应允了松尾的要求,所有这些人都不过是一郎的替身罢了。我要在此说明的是,我仅仅是为了使您丈夫充当“替身”角色才把他从您手中夺过来的。这一点是我刚刚才意识到的,所以还未来得及向警察当局说明。公审后我可能被押送监狱,那么一来我就再也不能自由写信了。考虑到这一层,做为忏悔的记录写下这封信,委托医护人员转送给您。
雨村久美子太太,请您原谅我吧!我是一个只给男人带来不幸的女人。结果却使得同性的您也一并陷入了不幸。
您寻找雨村先生下落的时候,曾找过我一次。那时,您那凝视着我的目光曾刺痛过我的心,而那时的余痛至今犹在折磨着我。我这封信,如果能被看做是我赎罪的象征,那我将感到无比的幸运。
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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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子在信中说过,伴随名取一郎的死,她那爱的有限的“定量”也流尽了。久美子则觉得自己的“实体”也已亡佚。是的,在大町死去的同时,她的“实体”已经离开人世。看了冬子的这封信只不过是使她对此更确信无疑罢了。
对冬子来说,雨村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替身吗?久美子放下信,暗自想道:土器屋、松尾也都仅仅是“替身”吗?那么,为搭救“替身”而献身的大町又将是什么呢?
大町--町田龙一对久美子来说,可决不是雨村的替身。他是一个无法替代的唯一的存在。虽只是暂短的一次,在她身心上打下的印记却是永远不可泯灭的。
那次,他因受到一种义务感的束缚而极不自然地抑制住了自己对久美子所表示的爱。他所留下的空白是任何人都无法填充的。对久美子来说,大町的这一亳无意义的自我抑制,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对雨村下落不明一事,大町根本不负任何责任。大町为了补偿所犯过失于万一,主动寻找雨村而不幸身亡,却又丝毫没有达到补偿其过失的目的。他的死,只把久美子投入了孤寂的黑暗之中。
“残酷啊,太残酷了!”
久美子仰空长叹一声。记得当她为寻找雨村遗体去针木岳的时节,曾发出过同样的哀叹。那时,登山者们谈笑自若地从形体模糊、无法辨认的死难者遗体旁跨越而过。在那种极其鲜明、强烈的生与死的对比之下,久美子触景生情,仰望乱云飞渡的夏空,不由得脱口喊出“残酷!”如今,包围着久美子的却只有死亡。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寻找过的雨村确已死了,心爱的大町也离开了人世。
眼下映入久美子空虚的眼帘里的,是被密集着的乌云呑噬了的青山。在乌云深处,大町丧失了生命。他是为了搭救沉沦堕落的人们而白白地献出生命的。
名取冬子曾为夺走雨村而向她谢罪。然而她哪里知道从久美子身边硬夺走的是更为宝贵的人呢。对久美子说来,只有大町才是她的灵魂,她的生命,她的一切。
久美子还不清楚大町是怎样死去的。冬子都向警察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有些耳闻罢了。在冬子的心目中,大町连个替身都不是,只是个名副其实的偶而巧遇的旅行者。那证据就是关于大町以身救冬子的细节,根本在信里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