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男 四(第2/5页)
但老人仅是叹息一声,并转头望向小夜。过了半晌,他才如此回答:“或许如此概括有失允当。根据诸多记载妖物之书卷所述,山中妖物其实形形色色,名叫山童者,每逢夏日便下山化为河童。另有名叫山都者,则为见越入道之别称。”
“见越入道?”惣兵卫高喊道,“这不是玩具绘中那颈子拉得老长的傻东西?”
“是的。在江户一带或许是如此描绘,但这东西本为出没于路旁的妖物。人在小道上走着走着,便可能遇上这种东西。看似是个小和尚,却会越变越高。”
老隐士朝天花板缓缓抬头。惣兵卫与正马也随他抬起了头。
剑之进痛苦地望着两人傻愣愣地伸得长长的颈子,开口问道:“所以,这东西也是个妖怪?既然能改变形体大小,有违天地万物之常理,理应属于妖魔鬼怪一类。”
“且慢。”正马终于止住了抬头的动作,开口打岔道,“切勿妄下结论。老隐士应无此意,不过是据其周游列国时的见闻,陈述乡间曾有此类奇异现象,而人如此称呼此类妖物,仅此而已。”
“是的,的确如正马先生所言。不过,对这形体可变化的妖怪的称呼因地而异,有人谓之伸上,亦有人称之为高坊主,但就老夫搜集的传闻看来,见越似乎是最常听到的称呼。后来,这传闻传至江户,为戏作者青睐。颈子伸长,想必是黄表纸等插画为表现其身高变化采用的技法。欲以插画呈现东西越变越大,通常以颈子伸长来表现,玩具绘中常见的呈现方式便是一例。被视为与山都为同物者,应是个秃头大汉。”
“将两者视为同物者,是何许人?”
“此人名叫寺岛良安。”
“此人可是《和汉三才图会》的作者?”
“没错,没错。”老人颔首道,“良安以《本草纲目》等为范例,将兽类分为寓类与怪类。”
“两者有何区别?”
“噢,寓为似人之兽类,怪则为似人之妖。由于书中介绍略嫌紊乱,故区分或许不易,但大抵而言,猿猴属寓类,山都则属怪类。不过,这区分似乎仍稍嫌暧昧。”
“何处暧昧?”
“噢,猕猴、果然、猱等,的确属于猿猴一类,但猩猩或狒狒等,则是两类皆可。山精、山童、魃、彭侯等,则确实属于妖物一类,但论及木客、野女、山丈、山姑……”
“那么,山男呢?”剑之进终于敏感起来,“敢问山男又该属哪类?”
“很遗憾,这可能与各位原本的想象略有出入。山男应为单足、脚跟反转、仅有三指、习于扣门行乞的妖物,与山精同属独脚山怪一类。”
“独脚山怪?”
“是的。书中记载一如惣兵卫先生方才所述,似山精之妖物者雄为山丈,雌为山姑。林罗山等人亦曾比对汉籍与日文之名称,但看来并非易事。称其为与山男同音之山丈者,亦为罗山。此妖物之叙述载于书中‘多识编’,其中不乏独脚鬼项目,看来将汉籍译成日文果非易事。但毕竟承袭《和汉三才图会》与《山海经》等古籍之影响,罗山之成果不过是踏循古籍所编。此书所载之山男,与各位言及之山男似非同物。较为近似者,应为书中之野女或木客。”
“敢问这野女是否为雌性——不,女性之山男?”
“这说法可真滑稽。”矢作和正马笑道,“就连这东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
老人也以沙哑嗓音笑道:“寺岛安良参阅《本草纲目》,记载野女栖息于日南国,俱为雌而无雄。”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剑之进纳闷,“若是如此,岂能生育?”
“故此妖习于结伴求夫,凡遇男子必掳之,并强求与之交合,藉此生育繁衍。”
“不过,老隐士,这东西能算猿猴吗?”
“虽与往昔故事中之山姥颇为近似,但据良安推测,此妖应属猩猩一类。”
“若属兽类,此类古怪故事便是罗织的吧?”正马以犹如揶揄古人无知的口吻说道。
“不尽然。”这位博学的和蔼老人轻轻松松地推翻了这假洋鬼子的推论,“书中记载这野女通体白皙,想必意指其浑身无毛,且披散一头黄发。虽不着衣襦,但自腰至膝围有兽皮。如此扮相岂是猿猴?”
剑之进缓缓转头望向惣兵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