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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再问一遍吗?”神原辩护人的语调始终保持平静,“你的证言,是真实的吗?”

无论在稳稳注视着树理的眼神中,还是在循循善诱般的语气中,都不含一丝诘难的意味,而是另一种情感。

神原和彦简直像在抚慰三宅树理。真理子突然这样想道。

睁大眼睛任由泪水流淌的树理的脸上,闪过一阵痉挛似的抽搐。她的脸愈发扭曲,嘴张得很大。她两手握住手帕,像要抑制呕吐似的按住嘴巴。“唔——唔——”指缝间漏出呻吟般的声响。

“是……真实的。”

真理子看到,听到回答的神原辩护人双肩无力地垂了下来,不是放心,也并非沮丧。

是大失所望。

眼中这悲悯的神色又是怎么回事?是在抚慰三宅树理吗?

不,不是。真理子有些不明所以了。我怎么了?我的脑子肯定出问题了。

可是,神原的那种表情,那种眼神,太诡异了。虽然稍纵即逝,大家都没注意到,可我确实看到了。

他在向三宅树理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交叉询问结束。”

视线从证人脸上移开后,神原辩护人坐了下来。真理子双手按在胸口,数着自己的心跳。镇静,镇静。我这是着了魔。

尾崎老师来到前方,将蜷缩着身子哭泣的树理从证人席上拉起来。树理的脚步踉踉跄跄,像个醉汉似的一步步朝教室后方走去。

突然,她回过头来。仿佛要挣脱出尾崎老师的臂弯,她扭动身躯,回头望了一眼。

证人三宅树理用一记回眸结束她的“表演”,走出了法庭。她说出了真实的话语,然后离去,消失无踪。

“大家休息一会儿,正午继续开庭。”井上法官一声令下,小法庭内的陪审员门获得了一小时左右的休憩时间。

大家都朝休息室走去,山野纪央却对仓田真理子说:“仓田同学,我想到外面走一走,你能陪我吗?”

见山野纪央主动邀请自己,仓田真理子点了点头。她很高兴,因为她也想看看蓝天。

“换个心情吧。”并肩走下阶梯时,真理子说道。

“是啊。去背阴的地方走走。今天也很热。”山野纪央说道。

真理子轻轻点头:“嗯,就是嘛。”

仓田真理子还在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因为茂木记者说不定还在附近转悠。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那个记者跳出来,就由我来保护纪央。

操场上没有人,校舍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连吹起的沙尘都裹挟着热气。两人默默地靠着建筑物行走,自然而然地绕着操场散起步来。

“刚才真是要谢谢你。”山野纪央说道。此时,她们正好走到隔着操场能眺望教学楼的地方。

真理子脸红了。她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要是换作小凉,肯定不会像自己这么没用。

“我想起了浅井的许多往事,很难过。”纪央小声说着,用手轻抚额头,像在遮挡阳光,也像在掩藏眼泪。

“嗯。”真理子应了一声。

“刚才向坂也说了,作为陪审员,我们现在就开始议论这些事情是不行的。不过,只是跟仓田你说说,应该不要紧吧?”

“嗯。”

自己在这种时候,倒只会说“嗯”了。

山野纪央放下手,对真理子笑了笑:“我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三宅树理后会更加生气一点,事实倒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嗯。”纪央的眼角湿润了,“我只觉得实在非常可悲。”

八月中旬的阳光照射在并肩行走的两人身上,投射出浓浓的身影,天空一片蔚蓝。暑假快要结束了——不知为什么,真理子突然想到了这个。

“看到法庭上作证的三宅,我陡然萌生一种感触——啊,小松已经不在了。”

浅井松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宅可以畅所欲言,小松却只能沉默。她自己的想法和主张,都不可能说出来了。因为她死了。”说着,山野纪央又举起手盖住了眼睛,“我总是忍不住想着,小松死了,小松已经不在了……虽然这么想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