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3/20页)
艾尔诺面容扭曲。脸颊上的红斑触目惊心。他抬起拿着香烟的手,动作极为缓慢,滚烫的烟蒂戳向马洛里的脸。马洛里微微一别头,白色的烟头划了个弧线,落在肩头。
侧向一边的脸冰冷如水,面无表情。他说话了,似乎是换了个人,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悠着点,小流氓。你这么做会挂彩的。”
艾尔诺又响起了金属质地的造作笑声。“勒索者不开枪,宝贝,”他咆哮道,“是吗?”
“滚开!你这个肮脏的小个子意大利人!”
这些话、这轻蔑的语调点燃了艾尔诺的怒火。右手像突然发动攻击的蛇,嗖地掏出枪来。一把手枪从肩部的皮套中滑出,落入手中。接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定,怒目而视。马洛里微微前倾,双手扶住桌子的边缘,弯曲的手指抵住桌子背面。嘴角勾勒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一声尖叫姗姗而来,声音并不响,是那个黑女人发出的。
艾尔诺两颊上的潮红已经退去,剩下一片惨白。嘶吼的嗓音透露出愤怒:“好的,宝贝。我们到外边去。走啊,你……!”
三张桌子开外那两个无聊的男人中的一个突然有了动作,幅度不大。但这细小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艾尔诺的眼睛。他匆匆投去一眼,以示警告。桌子翻起,直捣腹部,他一下子被打趴在地。
这是个轻质餐桌,可马洛里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稀里哗啦声此起彼伏。盘子摔碎了,银器叮当作响。艾尔诺趴在地上,桌子压住了大腿。手枪落在一步开外,他正在用手够,面孔抽搐。
有那么一刻一切都静了下来,似乎眼前的场景会被永远封存在玻璃中,再无波澜变幻。黑女人又尖叫起来,声音更响。周遭乱作一团。四面八方的人纷纷站定。两个服务生举起双手,叽里呱啦说起了那不勒斯方言。一个浑身湿漉漉、被老板无良压榨的小工冲了出来,和猝死相比,他更惧怕的是领班。一个面色红润、一头黄毛的圆脸男人挥舞着一沓菜单,快步走下楼梯。
艾尔诺扯出两条腿,弯起膝盖,抓回手枪。他转了个身,骂了几句三字经。马洛里孤零零地站着,对于自己身为众人言谈的焦点并不在意,他弯下身,朝着艾尔诺脆弱的下巴结结实实地“伺候”了一拳。
艾尔诺眼神涣散。他就像个填得半满的沙包一样瘫倒在地。
马洛里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他几秒钟。接着,他拾起掉在地上的烟盒,里面还有两支烟。他往嘴里塞上一支,顺手扔掉了烟盒。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折成长条,塞给服务生。
他不疾不徐地离开了,朝五级铺了深红地毯的台阶和门口走去。
粗脖子男人睁开一只眼,眼神呆滞又谨小慎微。喝醉的女人如蒙感召,踉跄起身,珠光宝气的纤长手指抓起一碗冰块,倒在艾尔诺的腹部上,不偏不倚。
2
马洛里站在遮篷下面,胳膊下夹着软帽。门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他摇摇头,绕过半圆形的私家车道,走下一段弯弯曲曲的人行道。他站在路边,在黑暗中思索。不一会儿,一辆伊索塔·弗拉西尼从他身边缓缓开过。
这是一辆敞篷汽车,即使对于好莱坞那些讲究排场的人来说,这辆车也够宽敞了。汽车穿过入口处的灯光,熠熠生辉如同齐格菲歌舞团,接着蜕变成深灰和银色。身穿制服的司机坐在方向盘后面,呆板的表情像是扑克脸,头上的司机帽赶时髦地歪向一边。后座上的朗达·法尔躲在敞篷下面,身体僵硬得像是个蜡人。
汽车悄无声息地滑下车道,穿过石墩,迷失在马路的灯光中。马洛里心不在焉地戴上帽子。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如芒刺背,就在那些高大的地中海柏木之间。他猛然转身,看向枪管发出的微光。
拿枪的男人五大三粗、膀粗腰圆。毡帽软趴趴地贴在脑后,外套挡在腹部。幽暗的灯光从上方的窄窗射出,勾勒出浓眉和鹰钩鼻。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说:“这是把枪,伙计。它会砰砰响,把人弄死在地上。想不想试一下?”
马洛里淡漠地看着他,说:“成熟点吧,条子!这算什么?”
大个子笑了。他空洞的笑声像是海浪拍打在迷雾的岩石上。语气满是嘲讽:“吉姆,机灵鬼认出了我们。我们当中有一人看上去像条子。”他盯着马洛里,继续说,“我们看见你在里面揍趴了那个小个子。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