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8/9页)
“我从不跟人握手,”他说,“我的手很难看,叫人讨厌。我戴手套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晚安。如果我们没机会再见,那就祝你好运。”
他离开了,慢慢地走着,脑袋挺得笔直。我能看出来,走路对他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从大厅前往拱门的两级台阶,他得先迈一步后迈一脚地往上爬,中间还要停顿休息片刻。他总是先将右脚跨出去。那根手杖在他的身体左侧重重地往下压。他穿过拱门出去了,我注视着他朝一部电梯挪动。我可以断定,这位亨利·克拉伦登四世先生是一个相当圆滑的家伙。
我一路溜达进了酒吧。玛戈·韦斯特太太正和刚才玩凯纳斯特纸牌戏的男伴之一坐在琥珀色的昏黄暗影中。侍者正在为他们摆酒具。我没太在意他们,因为在远处靠墙的小卡座里,有个我更熟悉的人。孑然一身。
她还穿着同样那身衣服,只有那条发带除外,她已经把它从头发上解开了,这会儿它正松散地挂在她的脸颊周围。
我俯身落座。侍者走上前来,我点好酒水。他走开了。从看不见的留声机里传出的音乐品味庸俗,带着迎合讨好的味道。
她微微一笑。“很抱歉,上次我对你发脾气了,”她说,“我太失礼了。”
“没关系。当时是我活该。”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吗?”
“也不算是。”
“那你是——哦,我忘了。”她伸手拿起皮包,将它放在腿上。她在里面胡乱翻了一阵,拿出一样小东西,越过桌子递给了我。那是一个装旅行支票的小皮夹,但对她的手掌来说还不够小,没法藏得下。“我答应过要给你这些。”
“不用。”
“拿去,你这傻瓜!我可不想让服务员看见。”
我接过那沓旅行支票,让它滑入自己的口袋。我把手伸进外套里面的口袋,从中掏出一小本收据簿。我先填好存根联,然后在收据上写下:“兹收到加利福尼亚州埃斯梅拉达镇卡萨·德尔泼尼安忒酒店的贝蒂·梅菲尔德小姐所付总额五千元的美国运通旅行支票,每张面额一百元,已经物主连署;该款项仍归物主所有,随时可供取用,直至物主与本人(即署名者)商定费用,且署名者同意接受物主雇用。”
我在这段冗长的废话后面签好名字,然后把收据簿拿给她看。
“你看一遍,然后在左下角签上你的名字。”
她接过收据簿,将它凑近灯光。
“你真让我觉得不耐烦,”她说,“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想证明的是:我很诚实,而且你也这么想。”
她接过我递出的钢笔,签好字,然后把那玩意还给了我。我撕下收据正本,交到她手里。我放好了收据。
侍者走了过来,在我面前放下酒杯。他没等我们付小费。贝蒂朝他摇摇头。他走开了。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找到拉里?”
“好吧。你找到拉里了吗,马洛先生?”
“没有。他从酒店溜走了。他在四楼有个房间,跟你那间位于同一侧。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在你下面那间。他拿了九件行李,全塞进了他那辆别克轿车里。有个在酒店里四处偷窥的家伙,名字叫杰沃南——他自称是副经理兼保安主任——他对米切尔结清账单,甚至预付了一个星期的房钱感到很满意。他一点也不担心。当然,他不喜欢我。”
“还有人会喜欢你?”
“你就喜欢——我值五千块呢。”
“哦,你个白痴。你觉得米切尔还会回来吗?”
“我刚才跟你说过,他预付了一个星期的房钱。”
她静静地呷了一口酒。“没错,你说过了。不过,那也可能有别的什么意思。”
“肯定的。就随便说说啊,打个比方,我可以这么讲,可能是那种意思——他根本没有付账,而是另外某个人替他付的。而且,那另外某个人需要时间去做某些事情——比如,把昨晚在你阳台上出现的那具尸体处理掉。前提是,如果当时的确有具尸体的话。”
“哦,别说了!”
她喝干那杯酒,掐灭烟头,丢下我和账单,起身便走。我结了账,随即穿过大厅,脑子里也想不出为什么。也许纯粹是凭着直觉在行事吧。接着,我看见戈布尔进了电梯。他似乎神情紧张。转身时他与我视线相错,或者好像是那样,但他没露出一丝认识我的迹象。电梯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