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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2/4页)

他胸前口袋里的黄手帕像一小簇水仙花似的伸出来。有件事就像蒸馏水一样透明。那姑娘不想让他待在那儿。

他继续说话,一边揉着那张纸片。最后他耸耸肩,从座位上站起身。他探身过去,用一根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她猛地往后一缩。接着,他把那张揉皱的纸片摊开,小心翼翼地放到她面前。他等待着,露出满脸笑意。

她的视线往下移动,速度异常缓慢。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纸片。她的手一动,想抓住它,但他的手动作更快。他把纸片收进了口袋里,脸上依然笑眯眯的。接着,他取出一个带有打孔纸页的袖珍笔记本,用一支带夹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那一页,放在她面前。那一页纸她可以留着。她拿起它,读完它,把它放进钱包里。最后,她凝视着他。再到最后,她朝他绽出了笑容。我猜,她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做到的。他探身过去,拍拍她的手,随即离开餐桌,走了出去。

他把自己关进一间电话亭,拨通电话,讲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走出来,给自己找了一个搬运工,和搬运工一起来到一个寄存柜前。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浅牡蛎白的手提箱和一只相同颜色的旅行过夜用小手提箱。搬运工拎着它们穿过一道道房门来到停车场,跟着他走近一部光亮时髦、涂成双色的“路霸”型别克敞篷车——这种型号的敞篷车带有坚硬的金属顶盖,根本没法敞篷。搬运工将行李装进车,放在倾斜的座椅后面,收了他的钱,离开了。这个穿运动外套、带着黄手帕的家伙钻进车里,将车倒出停车位,接着刹住车,停了一阵子,戴上墨镜,点燃一支香烟。随后他就开走了。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然后走回车站里。

接下来的那一个钟头感觉有三个钟头那么长。那个姑娘离开了咖啡馆,在候车厅里读她的杂志。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杂志上。她不停地往回翻页,看她已经读过什么。有段时间里,她根本就没在读,只是捧着杂志,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我买了一份早间版晚报,躲在报纸后监视着她,心里掂量着自己收获的信息。没有任何信息是确凿的事实。这只不过是在帮助我消磨时间罢了。

那个刚才和她坐在桌前的家伙,之前是从火车上下来的,因为他带着行李。他也许和她坐的是同一趟列车,而且他可能就是从她所在的车厢下车的那位乘客。她的态度让情况显得相当明朗:她不想让他待在身边;而他的想法是:这实在是太糟糕了,但如果她朝他那张纸片瞥上一眼,她就会改变主意。很明显,她的确改变了主意。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他们下车以后,而他们本可以在下车前就更加隐秘地悄悄做完此事,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出,在火车上时,他手里还没有那张纸片。

就在这时,那个姑娘突然起身走到报摊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包香烟。她撕开包装盒,点上了一支。她吸烟的姿势笨拙难看,似乎她对此还很不习惯,而就在她吸烟的同时,她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轻浮艳俗、冷酷生硬,仿佛她出于某种目的,正在故意丑化自己。我望了望墙上的时钟:十点四十七分。我继续思索起来。

那张揉皱的纸片看着像是剪报。她曾想把它抢过来,他却不让她如愿。后来,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些什么,递给她看,而她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即露出了微笑。结论就是:这个梦中情人在她身上抓住了什么把柄,而她不得不假装自己喜欢这件事。

下一个要点是,他之前离开过车站,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可能是去取汽车,可能是去找那张剪报,也可能是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就意味着,他不担心她会抛下他跑掉,而这也印证了我的想法:当时他并没有抖出自己掌握的全部信息,而是透露了其中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得去核实一下嘛。不过现在,在向她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后,他已经带好行李,开着一辆别克轿车离开了。因此,他不再担心自己会丢掉她。不管把他们牵扯到一起的是什么事情,这种羁绊都强大到足以继续缠住他们。

十一点零五分,我把所有这些想法统统扔到窗外,开始了一个全新的假设。我毫无进展。十一点十分,站内公共广播响起,十一号铁轨上的第七十四号站台现在准备接受前往圣安娜、欧申赛德、德尔马和圣迭戈的乘客。[2]一大群人离开了候车厅,那个姑娘也在其中。另一大群人已经在过检票口了。我注视着她通过,然后回到电话亭。我投进一角银币,拨打了克莱德·安姆尼办公室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