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再话丹尼(第3/4页)

不错,格兰特心想,挂上了话筒,纠结之处似乎也得以缓慢而稳步的解开。那些央行发行的钞票背后的故事也将揭露无遗。就算他未能在诺丁汉追查到死者本人,能找到他身边的朋友,也就无可避免地为他们指向另一个突破口,死者的身份便会浮出水面。而从死者到黎凡特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不过,他依然有点沮丧。今天早上曾经涌现过这样的预感,夜幕降临前会传来意想不到的信息,将他拉回正轨,可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一整天的调查都是白干。甚至不管是伊达尔先生盛情的午餐的余味,还是先前那个年轻人对死者的一番温暖的善意,都不足以给他安慰。在火车站,他发现,他有一个半小时的候车时间,他前往最近的旅馆,走进休息室,说不准能在这种八卦最多的公共场合捡到什么有用的只言片语。他用凌厉的目光打量着里面的两个服务员:一个目中无人,像只吃得太多的哈巴狗;另一个心不在焉,像只腊肠狗。格兰特的直觉告诉他,这俩人都帮不上忙。但是,有个给他端咖啡的迷人的中年女服务员,格兰特一看到她,疲惫的身心也光耀起来。随后的几分钟,他沉溺在友好的,或者说泛泛而谈的交流中,而当有人需要她的帮忙,她暂时走开之后总会回来,在不远的地方忙活,直到两人可以继续谈话。格兰特觉得跟她描述一个没有驼背没有失明又没有其他异常的男人,可能也无补于事。像她那样的服务员,一天内至少看到半打男人符合死者的外貌特征,格兰特很高兴自己引导着谈话的方向,这样或许还能套出更多相对有用的信息。

“你们这儿刚还很冷清。”他说。

是的,她认同。这恰巧是店里闲下来的时候。他们的工作有闲暇也有繁忙的时段,只是刚好忙起来了。

“跟旅店有多少人入住有关吗?”

“不,不全是。但通常旅店都一个样:时闲时忙。”

“旅店有客满的时候吗?”

“有的。那阵子有个公司全员过来简直满到要爆炸了。整整两百间客房都住满了。”她记得诺丁汉也就只有那段时间会有那么多人。

“那是什么时候?”格兰特问道。

“二月初,”她回答说,“虽然,他们一年只会来两次。”

二月初!

“那个公司的人都来自哪里?”

“中部地区的各个地方。”

“不是来自伦敦?”

不,她觉得不是,但可能有人会是。

格兰特这才出去赶火车,脑海里盘绕着一种新的可能性,可又觉得欠妥,虽然他说不清为什么。死者看着不像那一类型的人。如果他当过售货员,以公司对员工的要求,他穿着应该更为时尚体面才对。

返城路上不再是一段充满阳光的缓慢而愉快的旅程。太阳已经下山,灰色的浓雾遮住了村庄的轮廓。暗淡的夜晚,窗外看起来乏味沉闷,了无生气。一片宁静的湖水躺在杨树林里,透出苍白的光影。格兰特埋头读报,读完转头望着晦暗的夜色匆匆掠过,天马行空地思考着关于死者职业的问题。同一节车厢里还有三名男子,他们侃侃而谈,说得兴起时激情四射,可不管是什么话题,都莫名地让格兰特感到心烦意乱。列车轨道边的信号灯乱作一团,在渐渐消失的白昼里,孤零零地闪烁,仿佛一颗颗悬挂着的红宝石和绿宝石,他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这些灯光,是一个奇迹,一种启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番如仙境般的景象,背后必须凭借立柱和横杆牢固的支撑,依赖电源的供给。但庆幸的是,列车靠站响起的一声长啸宣告了旅程的终点,他又回到了灯火辉煌的伦敦城。

转个弯走进警察局,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有个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现在已经出现并且在等待着他。他的直觉一般不会有错。那则信息将会是案件的关键,他很快就能掌握关于死者的来龙去脉。他迫不及待,脚步不觉地加快。似乎从来不觉得电梯这么慢,走道这么长。

可终究什么也没有——就只有威廉姆斯呈递的报告,他休息喝茶去了,事先把报告放在桌上,让格兰特随时进来都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已经在电话里头说过了,只不过更为详细。

但也就在同一时刻,当格兰特探长转入警察局的时候,丹尼·米勒身上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在皮姆里科那栋房子里,他一直在楼上的安乐椅上,脚上穿着精致的鞋子,双腿搭在铺了软垫的扶手上,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嘴上叼着一支雪茄,斜斜地插在六英寸长的滤嘴里。他的“新欢”就站在房间中央。她在试穿一系列的晚礼服,不亦乐乎。她撕开纸板包装,一件一件地取出来。慢慢地,她旋转着自己曼妙的身体,灯光照射在她珠光闪闪的礼服上,更突显她修长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