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的证言(第5/5页)

“那种话也能信?太蠢了。”

孝三仿佛听到了众人的唾骂声。轻蔑过后,等待他的一定是比以前还要冰冷、还要黑暗的无视。

不能说出真相,孝三想,只能坚持原来的证言。我确实看到凶手穿着红灰条纹的毛衣,但是不是山下就不知道了。虽然我说过他很像凶手,但并没有百分百肯定。也可能是认错人了。就算搞错了,那也是警察的责任,怪不得我。如果山下不是凶手,只是刚好那晚穿着红灰条纹的毛衣,那就纯属巧合。凶手也穿了,他也穿了,就是这么回事。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公寓时,孝三坚定了今后的应对方针: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记错对象的事,绝不推翻先前的证言。

不久,他走到那条小巷前,像那晚一样往里张望。巷子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幽暗。

他蓦地想起一件事,不由得屏住呼吸。

这地方如此幽暗,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出人的衣着长相。他同时还想起,上周在这里看到那两人的身影时,也是暗得看不出一点细节。

妈的,为什么暗成这个鬼样?他环顾四周,发现答案就在斜上方。电线杆上路灯的荧光管早已老旧,光线微弱,闪烁不定。

孝三只觉胃里像被塞进了重物一样,两颊也抽搐不已。他急急向公寓走去,一进房间就无力地跌坐在没叠的被子上。

他脑中一片混乱,拼命地思索着。

警察知不知道路灯的事?

他们好像没在夜间勘查过现场,应该还不知道。

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知道。审判的时候,辩方也很可能提出反驳,强调在那样昏暗的地方,不可能看清毛衣的花纹。

孝三透过窗子俯视案发现场,那里路灯依然昏暗。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环视室内,最后目光停在流理台上方安装的荧光灯上。这支灯管和路灯用的规格相同。

与此同时,警方这边事态也急转直下,人人困惑不已。

“到底怎么回事?那家伙才是真凶?”负责侦办这起命案的警部朝着部下怒吼。

“是的,看来是这样。他对现场情况的供述与事实一致,从他交代的抛弃凶器的地点也找到了带血的刀,他还持有被害人的钱包。”部下答道。

“钱包里还装着钱?”

“对。有现金十万出头,其他的据说是花掉了。”

“伤脑筋。”警部一脸扫兴。

让他们陷入尴尬的,是今天其他警局逮捕的一个抢劫犯的口供。此人供认,下田春吉也是他杀的。他说自己和下田素不相识,只是正想找个有钱人打劫一把时,刚巧就碰到了他。

“那家伙作案时穿的什么衣服?”

“听说是茶色夹克。”

“那和目击证人的说法对不上啊。”

“是的,那个目击者还说,两人站在小巷里说话,这也和凶手的供述相矛盾。”

“伤脑筋。”警部又嘀咕了一次,嘎巴嘎巴活动着脖子,“普通老百姓的证言真真假假,就因为这样才难办。”

“他们的话多少有点靠不住。我对您报告过路灯的事吧?”

“是说荧光管旧得很?”

“是的。光线那么暗,不太可能看清巷子里的人穿什么衣服。那个声称看到了的人,只怕多半是看错了。”

等到十二点一过,孝三悄悄出了房间,手里握着从流理台上方卸下的荧光管。

来到安有路灯的电线杆下,他把荧光管插进腰带,确认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后,猛地跃上电线杆,然后手足用力,拼命往上爬。

今晚一定要换掉灯管。

这样警察或许就不会察觉了。

不想被任何人觉得,自己的证言是信口开河。

他平常难得运动,加上挺着个啤酒肚,要爬上电线杆实在是难如登天。他喘着粗气,流着口水,拼命向上攀爬,汗水直渗进眼睛。

终于爬到了伸手可以够到路灯的高度,他竭力伸直左臂,卸下旧灯管叼在嘴里,接着拔出插在腰带里的荧光管。

他再度伸出左臂,正要把灯管装到路灯上时——

右手倏地一滑。

往下直坠的时候,种种思绪掠过心头。其中包括,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但他并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直到被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