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第6/8页)
“这是弹钢琴之后发生的?”
由香摇头。
“我觉得他变了的时候,他还没开始弹钢琴。”
“哦,”实穗喝了口淡咖啡,“是不是心境起了什么变化?”
由香两肘杵在吧台上。“不知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什么?”实穗吃惊地望着由香的侧脸,她刚才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前几天晚上起夜的时候,我看到爸爸对着洗手台的镜子咕咕哝哝,不知在说什么。我觉得有点发毛,没敢上厕所就回去了。”
“有这种事……”听起来确实有点诡异,但也不是不能解释。“只是在自言自语吧,用不着害怕。”
由香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爸爸以前做过脑部手术。”
“啊……”
“听说是在很小的时候,做了一次相当大的手术。然后大约半年前,爸爸又去了脑科医院。这事妈妈还蒙在鼓里,我也是看到挂号证才知道的。”
“和这个没有关系,你多虑了。”实穗说。她莫名地觉得背上发冷,自觉惭愧之余,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
“希望是这样。”由香的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转眼夏天过去,栗林依然在拼命练习。弹出的《小步舞曲》还有生涩之感,但已经越来越周正了。
“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全靠老师悉心指导,我真的很感谢。”一天晚上上完课后,栗林感慨地说。
“这都是栗林先生您努力的成果。老实说,我都没想到您能进步得这么快。”实穗这番话倒不是客套。
“谢谢。”栗林低头道谢,“实际上演奏会的服装已经定下来了。”
“服装?”
“是租来的。有套无尾晚礼服尺寸很合适,我就预约了。不知穿起来是否得体,但那么隆重的舞台,总得穿得正式一些。”栗林说得兴高采烈,忽然发现实穗目瞪口呆的表情,转而不安地问,“这样会不会很另类?”
实穗连忙摇手。“怎么会?一点都不另类,我想效果一定好得很。”
“是吗?还是有点难为情。”栗林抓抓脑袋。
“对了,您太太和女儿去不去看演奏会?”
栗林开朗的笑容登时转为苦笑,摇了摇头。“算了。虽然很希望她们来看,不愿意的话也没法强求。再说,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
“我记得您说过,是为了补偿一个人。”
“是的,是为了补偿。”他缓慢而用力地点头,仿佛在向自己确认。
“您要补偿的那个人会来看演奏会吗?”
“你说他?会,当然会来。他要不来就没意义了。”说完,他再度点头。
十月九日这天,天空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可能下雨。或许正因如此,前来欣赏演奏会的观众比往年要多。以往都只有母亲来,但这天很多家庭中的父亲也跟着来了,大概是为防万一下雨,特意叫上父亲开车过来。
桥本也是这样。以前他从没露过面,今天却难得地来到礼堂,不停地给休息室里的女儿打气。“你听好,不要紧张,只要正常发挥实力就可以了,不用想着一定要比平时弹得好。”
女儿却已习惯这种场合,听到父亲的唠叨,只漫不经心地答了句:“我知道啦。好了好了,爸爸你快回座位。”
桥本出门时,栗林刚好进去。错身而过的瞬间,桥本似乎没认出他,但踏上走廊后,桥本忽然回过头,双目圆睁。
“栗、栗林科长,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还有……”他唾沫横飞地问,“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栗林一脸尴尬:“哎呀,这有很多原因。”
“很多原因?”
“待会儿您就知道了。”旁边的实穗赶紧帮他解围,“请您回到座位,仔细看看节目单,保证能找到答案。”
“咦,节目单?我放在哪里了?”桥本摸索着西装口袋,总算离开了。
实穗转脸望向栗林。“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您多加油!”
“我快紧张死了,哈哈哈。总觉得会以惨败收场。”
“没问题的,您都那么刻苦练习了。”
“托你的吉言啰。”
正说到这里,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满头白发、戴着金框眼镜的瘦削男人探头进来,问道:“请问栗林先生在……”
“真锅教授!”栗林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