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5页)
“这比其他工作更糟吧?这工作很辛苦啊。”
“没错,是很辛苦。但如果你一辈子都在盘算‘这件事’对‘那件事’有什么影响,到最后你会连这件事和那件事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和现实脱节吗?”
“对,政治到头来不就是如此?人们所相信的、所能忍受的、可以被操纵的思维,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真相。”
“啊!”特雷莎说,“我从来没有认真看待政治,还真是做对了。”
“你一直是对的,特雷莎。”我说,然后送了个飞吻给她。
我自己一直到在军事训练厅举办的大会上,才见到这位保守党的候选人。
特雷莎想办法帮我弄到了一张加了轮子的新型躺椅,可以把我推到阳台,躺在户外有遮阴的地方。等到移动躺椅渐渐不会造成我的疼痛,我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有时我会被推去圣卢。军事训练厅的大会在下午举行,特雷莎安排我到现场。她保证,这场会议一定很有娱乐效果。我回应说她对娱乐的定义非常奇特。
“你等着看吧。”特雷莎说着又补上一句,“看每个人都那么煞有其事的样子,一定会让你觉得很有趣。”
“而且,”她继续说,“我会戴帽子去。”
特雷莎除了参加婚礼之外是不戴帽子的。她跑去伦敦,然后买了一顶帽子回来,根据她的说法,那顶帽子非常适合保守党的女人。
“那请问,”我问,“保守党的女人适合戴什么样的帽子?”
特雷莎巨细靡遗地作了如下回答。
她说,帽子的材质一定要很好,不能太寒酸,也不能太时髦;尺寸要恰到好处,而且不能太轻浮。
接着她拿出那顶帽子,果然全都符合她所说的条件。
她戴上那顶帽子,罗伯特和我都鼓起掌来。
“超棒的,特雷莎。”罗伯特说,“它让你看起来很认真,就好像你的人生很有目标。”
所以,你就可以了解,为了看到特雷莎戴着那顶帽子坐在台上,我在一个美好的夏日午后进了军事训练厅。
军事训练厅里挤满了看来很富有的老年人;所有四十岁以下的人都在海边享乐(我认为这是明智之举)。就在一位男童军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躺椅推到前排座位、靠近墙壁的绝佳位置时,我思考着这种会议的效益。这里的所有人肯定都会投票给保守党,我们的对手正在女子学校举办反对党的集会,他们大概也是和一群死忠的支持者集会。这么一来,究竟要如何影响公众舆论呢?仰赖装了扩音器的宣传车?还是户外集会?
一小群人窸窸窣窣上台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直到目前为止,台上只有几张椅子、一张桌子和一杯水。
那群人低声交谈、比划了一番,最后终于坐在该坐的位置上。特雷莎戴着那顶帽子,被安顿在第二排,和其他地位没那么高的人坐在一起。
主席、几位步履蹒跚的老绅士、总部发言人、圣卢夫人、另外两位女士以及候选人,在第一排坐下。
主席开始发言,声音略为颤抖,但蛮好听的。他嘀咕说的那些陈腔滥调,几乎没人听得见。他是位年迈的将军,在波尔战争有杰出的表现。(还是在克里米亚战争[2]的时候?我问自己。)不管是哪一场战争,必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想,他喃喃诉说的那个世界早已不存在……宛如苹果般悦耳的细小声音停止了,立刻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在英国,这种掌声通常是给经得起岁月考验的朋友的。圣卢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迈的将军,他们说,这个老家伙很好,算是老一派的人。
他在作结语的时候,介绍一位新一派的人给大会认识,即保守党候选人加布里埃尔少校,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得奖人。
就在这时候,崔西莉安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这才突然发现,她坐在离我不远的某排座位最后一个位子(我怀疑是她的母性本能让她坐在那里的),她煞有其事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腿这么普通,真是可惜。”
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然而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告诉你什么样的腿算普通、什么又不算。加布里埃尔的个子并不高;以他的身高而言,我应该说,他的腿算是正常,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他的西装很合身,但毋庸置疑,裤子里的那双腿并不属于绅士的腿。难道绅士的风度取决于下面两条腿的结构与姿态吗?这是一个有待智囊团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