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内尔 第七章(第3/4页)
简若有所思地说道:“听你这么说……那个人可能是我阿姨弗朗西丝吧。”
“对,那个护士就叫弗朗西丝。她是你阿姨?她后来怎么了?”
“她好几年前就过世了。白喉,被病人传染的。”
“喔!我很遗憾。”他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匆匆地继续说下去。“我一直都记得她。她是……她是我小时候一个非常棒的朋友。”
他发现简的绿眼睛在注视着他,平稳、仁慈的一瞥,而他回想起方才第一眼见到她时是想起了谁,她像弗朗西丝。
她平静地说道:“你在作曲,是吧?赛巴斯钦跟我谈过你。”
“对……至少我在尝试。”
他停了下来,再度犹豫不决。他这么想:“她很吸引人。我喜欢她吗?为什么会觉得怕她?”
他突然觉得又兴奋又得意。他可以有所作为——他就知道自己可以有所作为……
“弗农!”
赛巴斯钦在叫他。他起身,赛巴斯钦把他介绍给拉马格认识。这位伟人既仁慈又有同情心。
“我对你的作品有兴趣,”他说道,“我听到这位年轻朋友对你作品的看法了。”他把手搭在赛巴斯钦肩膀上。“他非常敏锐,虽然年纪轻轻,却鲜少出错。我们再找时间见面,让我听听你的作品吧。”
他走开了,弗农留在原地,兴奋得发抖。他真的是那个意思吗?他回到简身边,她在微笑,弗农坐下来,突如其来的一波沮丧紧接着狂喜而来。这有什么好的?他被绑在西德尼舅舅跟伯明翰那里,要是不把全部的时间、全部的心思、全部的灵魂都贡献给音乐,你就不可能作曲。
他觉得受伤,感觉很悲惨,渴望得到同情。要是内尔在这里就好了……总是能够理解他的内尔亲亲。
他抬起头,发现简正注视着他。
“怎么了?”她问道。
“我真希望自己死掉。”弗农苦涩地说道。
简微微扬起双眉。
“这个嘛,”她说道,“从这栋建筑的顶楼跳下去,你就会死了。”
这实在不是弗农会料到的回答。他恨恨地抬头看,但她那冷静、仁慈的眼神让他卸下心防。
“整个世界我只在乎一件事,”他充满激情地说道,“我想作曲。我可以作曲。但我却被绑在我痛恨的可恶行业里。一天又一天地推磨!真是烂透了。”
“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做?”
“因为我必须做。”
“我想,你其实是想做的——否则你就不会做了。”简漠然地说道。
“我说了,我想作曲胜过世间的其他一切。”
“那为什么你不做?”
“因为我没办法。我告诉过你了。”
他被她激怒了。她什么都不懂。她对人生的观点似乎是:如果想做任何事,就只要去做就好了。
他和盘托出一切:普桑修道院、音乐会、舅舅的提议,然后是内尔……
在他讲完以后,她说道:“你真的是期待人生像童话故事呢!”
“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你希望能住在祖传的宅邸里,娶自己心爱的女孩,变得极端富有,还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作曲家。我敢说,要是你全心全意去做其中一件,你也许有机会成功,可是你不太可能每个想望都到手的,你懂吧?人生可不是那种有大圆满结局的小说。”
他一时之间觉得她简直可恨,然而就算在心生恨意的时候,他还是被吸引了。他再度感觉到她歌唱时所创造的那种奇异情绪氛围。他暗自想道:“一个磁场,就是这样。”然后又想:“我不喜欢她。我怕她。”
一个长发的年轻男子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他是瑞典人,不过讲得一口好英语。
“赛巴斯钦告诉我,你将会写出前卫的音乐,”他对弗农说道,“我有关于未来的理论。时间只是空间的另一个维度;你可以在时间里来回移动,就像在空间里移动一样。人有一半的梦境,是来自被扰乱的、对未来的记忆。而就像你会跟心爱的人分隔两地,你也可能跟他们在时间上彼此乖隔,这是人间真正的、或是可能发生的最大悲剧。”
他显然是疯了,所以弗农没去注意他,他对于时空理论并不感兴趣;但简靠过去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