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杀手(第4/15页)

小桃从一个又皱又破的布袋里取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照片上的女子比小桃出落得更标致。小桃一脸孑然一身的表情。

“相片上是我的的姐姐,名叫红小荣。在河南老家她的漂亮是出了名的,从小我就很讨厌大家把我们俩放在一起比。”

我好想对她曾受到过的伤害无动于衷,接着问:“那你这位美女姐姐最后怎么样了?”

小桃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迅速凝聚起强烈的杀气。

“她是被谋杀的!在深圳一家高兴有限公司里,在奔跑过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工厂里奔跑的途中死去?这又是超出我想象之外的话语,我望着对面拉客技艺非凡的女孩,大张着的嘴巴像是被固定在空中似的不受控制。

语言变成的山泉从小桃口中泻出,她放在桌上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有些白的发青。

“那是一家KIDS FARM委托的制造厂,全球最受欢迎的NIKKIE Z有半数都是在那里生产的。大得像体育馆的的工厂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桌子排成一百米左右的直线,在那里你会看到两百名女工拿着恨细的笔帮洋娃娃上色。工作时间是白班晚班轮流倒,一个十四小时,一个十小时,五月份一直到十月份一天二十四小时工厂不停作业。所谓工厂的集体宿舍就是一个大仓库,大通铺被密密麻麻摆放着,在那里容不下个人隐私。姐姐曾经写信对我说大家把塑料布挂在天花板上,那就是他们的窗帘。”

我的想象努力跟上她的描述,两千多个女人挤在大通铺上,也许类似于战争时期的野战医院。十四个小时的工作后,也不会有什么玩的力气了。

“工资是多少?”

“按每天计算的话,周薪大概能达到八百到一千日元。对一个劳工而言,福利、健康保险、加班奖金是他们不敢奢望的。”

我的声音有些伤感。“那所得利润都都用在哪了?”

“当然是股东了,那些从前深圳的厂长和地方官员理所当然都成了股东,听说那些钱大多进了他们的腰包。”

我声音变得有些沉重,说:“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小桃强忍泪水,眼睛死死盯着咖啡厅的天花板,用纤细的手指按住眼角。

“姐姐中学时曾经参加过田径队,又很瘦,所以被派去当跑腿。”

又是一个听上去含糊不清的词,是去送货还是传达指令。于是我愚蠢的重复着:“跑腿的?”

“对,在给NIKKIE Z头部上完色后,要把五十个眼娃娃的头装在一个箱子里,跑腿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箱子搬到下一个工作点,每趟两箱就是一百个,在硕大的工厂里中间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这样重复?要是晚班,岂不是得整夜来回跑?”

小桃不假思索的点头。

“对,就是这样。”

这未免也太傻了,这样的事情在日本的工厂或物流仓库完全可以交给机器去做,反正机械又不知道累。

“没有运送带这样的设备吗?”

“没有,在中国了劳动力比机械廉价,农民工会源源不断地涌进城市。”

我看着窗外,对面大楼的窗户上贴着一份手写的“中国网吧”海报,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沐浴,楼梯前坐着一个中国男人,行尸走肉般失去表情的脸立在肩上,猜不出他在做什么,最近中国网吧在池袋越来越多了。

“我想听听你姐姐死时的详尽情形。”

小桃点头,每个毛孔都透着冷漠。

“那是去年七月底的一个早晨,姐姐因心脏病突发而晕倒,听说起初只是因为感冒感到有些不舒服,可她还是硬撑着去工作,第二天就出事了。”

我抬起手打断小桃的话,因为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头晕头痛还敷衍得过去,可那是心脏病。

“停一下,因心脏病突发而晕倒的话,第二天应该住院休养啊?就算她不干,也会有人接替吧?怎么说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小桃看着我的目光像刀一样锋利,像是在说这些你们日本人根本理解不了,这种眼神像隔着一条海峡一样让我感到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