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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3页)

他看都没看一眼文羚,根本也没把一个收钱替自己画作业的小学弟放在眼里。却不知道文羚心里记挂着过一阵的园林策划会,已经开始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撩挑子不干了。

文羚扬起眼睫,似乎想拦住梁如琢:“我送你。”

那公子哥儿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性子浑,说话也直,哼笑了一声:“你坐地铁还是骑共享单车送啊?”

文羚眨了眨眼睛,抬起食指上挂的车钥匙。

身后的玛莎拉蒂响了一声,车灯亮了。

车内打着热风,文羚还是觉得冷,把后座的羽绒服拿过来搭在了腿上,偶尔瞥一眼坐在副驾的梁如琢。正值下班晚高峰,路上有点小堵,文羚看了一眼表,咬了咬下唇,艰难地问:“抱歉……有点堵。你等会儿有别的事吗?”

梁如琢低着头看手机,微信界面上显示着一句“您好。”头像就是文羚侧脸的照片。他拿起手机,和正开车的文羚比了比,还是本人好看一些,只是脸色显得更苍白。

“有事,不过晚点也没关系。”梁如琢关了手机屏幕,偏过头望着他问,“不舒服?”

“没有,天太冷了。”文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攥得发白,手心里不断渗着虚汗。他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一些,“你吃饭了吗,我知道有家馆子特别好吃。”

梁如琢右手支着头,手肘抵着车窗,把文羚小心翼翼的模样尽收眼底。

从环境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们通常在空间中更愿意有所依托,安全感是人类的基本心理需求之一。人都是趋光的,就像这只小羊正在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来,用毫无杀伤力的小角轻轻地蹭了蹭自己。

而他却只想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嗯?”梁如琢微挑眉角。

文羚瞬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花梁在野的钱过于理所应当。

果然,梁如琢是这样看他的。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文羚看着他,眼睛里的热忱冷却了大半,脑海里又起起伏伏地想起梁如琢叫自己“嫂子”,忽然就生出些自暴自弃的念头来。

一块擦惯了地的抹布,洗是洗不干净的。

“平时花的钱都是我自己的。”文羚抬手挂档,不敢再把余光放在梁如琢脸上,仿佛跟家长顶嘴的叛逆小孩儿,紧张又固执,“对,车是梁在野送的,他自己乐意包养我,我就值这个价。”

就值这个价儿。梁如琢低低地笑了一声,食指指根的铂金戒圈抵着下唇。

文羚猜不透这声笑代表了什么,但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轻视了,也许被其他人冷嘲热讽都不算什么,可梁如琢是不一样的。身上的伤好像更疼了,似乎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难过。

“你看过吴笛笛的画吗?”梁如琢包裹着一圈纱布的左手映在后视镜里,从后视镜中打量着文羚低落混乱的眼神。

“她有个系列作品叫《没有杂草》,你应该去看看。在她看来,世界上没有一种草可以被叫做杂草,再卑微的植物都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名字,同时它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文羚看着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与一趟趟奔忙的车流擦肩而过,傍晚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片斑驳光影。

最终这顿饭还是没能请成,文羚却没感到特别遗憾,反倒觉得身上附加的一些沉重的东西被剥离了一些下去。

车在亮马桥附近的高档小区停了下来,文羚扶在方向盘上仰头看公寓楼的层数,之前跟着梁在野东跑西颠喝酒的时候听说过,这属于高档涉外地区,全是大二居大三居,他画十年稿子也买不起其中一间。

梁如琢一下车,被两声凶猛的狗吠惊了惊,一条浑身脏土的德牧就坐在不远处。

“快进去。”文羚拔了钥匙赶紧跑下来,把梁如琢往车里一推。

梁如琢是很意外的,这个可怜的小朋友总在保护他,挡酒也是,这次也是。如果文羚关切的目光出现在别人眼中,梁如琢会毫不迟疑地确定对方另有所图,或是不怀好意,但文羚不一样,他的眼睛很透亮,几乎一眼就能望见身体里白纸一样的心。

“别人家懒得治了,扔出来的吧。”梁如琢下了车,半靠在车门上垂眼看着它,本来以为是谁家的宠物没拴绳出来乱跑,仔细一看狗脖子上没挂牌,一身黑毛乱七八糟,半条后腿上都布满了溃烂的皮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