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昭卷·雀妾(第10/12页)
戏词声声传来,郑祁微微一笑,“臣怕什么,臣有何可怕?”
清阳手中的剑,刺破了郑祁颈上的肌肤,她握紧剑柄,冷冷地问他:“深夜入梦时,皇兄可曾向大人索过命?”
那歌姬又唱道:“明月曾经锁阑干,垂柳闲话过夕阳。行人垂首看春花,三寸绣鞋灰扑满。女儿自古见识短,有智饶是大过天,漫漫寻寻,觅觅难难,只当一首女儿赞。好女孩儿忠义全,生时为父死为夫。儿郎活过重阳天,想必又弹这首赞。曲儿弹得一年年,哪个饶她活过天!”
郑祁手握住剑身,朝后一顿,便将清阳甩开,口中惊讶道:“微臣惶恐,失了分寸,切莫伤了金枝玉叶。”
清阳一个弱质女孩,被他甩到了地上,手掌蹭破了皮。她眼中噙泪,撑着剑,起身冷笑道:“你有何不敢?众人均看出皇兄仍有暖息,只是假死,你却进谗言于父皇,生生把皇兄活埋在母后的陵寝,让母后在天之灵,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好狠毒的心肠!你亦有父母,既知道父母生辰,盼父母长命百岁,想必也知道父母何事皆无谓,但求儿女平安。大将军死时交还全部兵权,母后已经偏居一隅,皇兄更是恬淡品格,从不见外臣,退无可退,尔等依旧步步紧逼,毒死母后,害死皇兄,狼子野心至此,只恨天,怎么不劈尽你们这帮毒蛇禽兽?”
群臣脸上结了密密的汗,听到这样诛心的话,吓得魂魄俱散。
郑祁眯眼,一字一句道:“自古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当真不清楚吗?我既是臣,何时能决君命?”
清阳怔怔地呆在原地,发髻垂下一缕,有些散乱。那女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良辰美景这般天,浩荡洪水何时泛。小娘子这般到桥头,只为看,看那航船哪个同她还。女儿各个皆苦楚,生时为谁死为谁,这么个人生,也么个长生,气断魂消方知晓,大世间轻薄不过夫妻,淡薄不过骨肉!”
她茫然地看着戏台,就那么看着,眼泪却滚落下来,似潮水来袭,手指摸到脸颊时已经猝不及防,哽咽,而后大声悲鸣。
众臣望着小公主似乎疯了的模样,均一脸冷漠嘲弄。风过时,今朝花似一道屏障,花瓣稠密而淡雅,自远方旋卷而来,隔开了清阳和郑祁的视线。
郑祁恍神间,一道冰冷的剑光已经再次指到他的颈间。清阳眸子直直地瞪着他,歇斯底里道:“既是如此,我也想让郑大夫死,你可肯死?”
郑祁的头发纹丝不乱,冷笑道:“臣从来只事一君,便是天子。公主他日若嫁乞丐,生得娼妓奴婢之流,也要臣三跪三叩吗?”
清阳咽下泪,哑声笑道:“你不必威胁我!你刨我母兄根基,我日日煎熬,今日肯来,便知再没有活路。只是杀了你,报了仇,此生才不枉为人女、为人妹!”
众臣抬眼,看着郑祁,目带哀求,亦有阴狠的共鸣。
郑祁却仰头大笑,面带杀机,“祁自幼便只愿做君子,奈何君等咄咄逼人,好让祁为难。”
那些歌女唱完,鱼贯而出,其中一个梳着包包头,苍白脸,黑眼圈特别显眼。她混在其中,看着远处的清阳,长长叹了一口气。
清阳眸子一暗,握剑正欲使力,却被不远处一样东西弹中手背,瞬间失去力道。“咣当”,随着剑一齐落地的是一把山河扇。墨色染朱,分外妖娆。
平王世子起身,微笑地伸手道:“公主妹妹又在顽皮些什么,随臣一起入席吃酒,可好?臣明日便要回封地,下次再见妹妹,不知要到何时了。我们兄妹,正是要好好联络感情。”
清阳愣了,平王世子的眸光含笑,水泽熠熠,满是怜惜。他走近清阳,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妹妹今日有眼福了,听闻郑大人有爱妾善舞,你不妨一观。”
随后,细长的手指揩掉清阳眼中的眼泪,他啧啧道:“可怜见的,明明是你胡闹,旁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国公府怎么欺负长公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