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4页)

这头也有瞿姑姑催着吉时,千钟便只好匆匆忙忙进了轿子。

正月初三是个凶日,不访亲友,皇城里更没有第二户挑这日子办喜事的,是以接亲的队伍一路走,一路围的满都是看热闹的人。

千钟顶着盖头坐在轿里,外面鼎沸的人声和鼓乐的喧闹将心头那股酸涩渐渐化去,心绪一平复,想想今日一早到这会儿的重重礼数,便不由得纳闷。

要照这么个架势,当年那梅知雪究竟是怎么做到半路逃跑的呢?

还有,这么众目睽睽,裕王想在今天使什么坏,又能使什么坏?

花轿这么一路行到庄府门前时,天色已不早了,又是拦门讨钱物花红,又是道人撒豆谷、驱三煞,一通接一通热闹完,才听得要迎她下轿的话。

瞿姑姑和银柳左右伴着千钟踏过铺地的青毡花席,跨过马鞍,一路进门。

千钟蒙着盖头看不见路,但凭着记忆也大概摸索得出,这是一路将她送去了庄和初住的那院子,进了那间已重新布置过的卧房,坐到一片红火的床榻上。

瞿姑姑与银柳这一众从梅宅随着过来的送嫁,将她送到这处,便都照礼数饮过酒离开了。

再往后,一切也都和瞿姑姑昨日来与她交代的一样。

庄和初在外行完他那一大堆的礼数,便牵巾与她行拜礼,在外拜过一遭,又回房拜了一遭,晕头转向地拜完,再被扶到床上,与庄和初左右并肩坐下。

几位年长的妇人一边念着首什么东西南北的诗文,一边往他们身上撒金钱彩果,念一句撒一把,满是文绉绉的说辞,千钟只听懂了那最后一句。

“撒帐后,夫妻同心,鸾凤和鸣长相守。”

而后结发合髻,对饮合卺,一一都是与瞿姑姑所讲一模一样,礼官又道了几句贺喜的吉祥话,就带着满屋子的人鱼贯退出了。

乐声不绝,喧嚷渐远,夜幕已落,满室红烛摇曳。

一切顺遂。

顺遂得好像真就只是办了一场婚仪,处处在往好里促着他们,压根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裕王能有这么好心?

千钟心里正惴惴着,忽见一双手自身旁探过来,牵住盖头边沿,轻轻把这顶遮了她一日的盖头揭了起来。

这一日里时时能听见这人的声音,却还是第一眼见着面。

那道熟悉的温然笑意映着红烛的辉光撞进眼里,方才还为着裕王的算计而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瞬间就落定下来。

才一落定,忽又发觉这人目光有些出神地顿在她脸上,千钟一下子想起今日脸上的装扮,心一慌,忙低了头。

“大人您快别看了……”千钟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道,“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一堆珠子贴在人脸上,跟河蚌成精了似的。”

庄和初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她以县主之尊出嫁,又是御旨赐婚,宫中便照规制用了这种以珍珠为面靥的珠钿妆,雍容亦温雅,也非寻常街巷间能轻易得见。

昨夜庄和初就想过,这样的妆面在她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想来想去,已都是往最美好处想的了,可眼前之人还是远比他想象之中更胜过千倍万倍。

千钟羞恼间微微涨红着脸,白处愈白,粉处愈粉,珍珠颗颗莹润,俨然似朵承着颗颗晨露的芙蓉花。

怎么就河蚌成精了?

“哪有这样好看的河蚌?”

庄和初不自禁伸手,又唯恐逾越太过,到底只是指尖在那芙蓉花一侧腮边笑窝处的晨露上轻轻触了一下,便知足地收回手。

手易收回,目光却难。

庄和初脉脉看着,轻道:“定要说是河蚌,那也是和和美美的意头,是万水千江中最美的河蚌。”

千钟听得脸热,又耐不住好奇,也伸手小心翼翼地往那珍珠上摸了摸。

珠子黏得要多牢有多牢,用手戳着也不动,好像已长在了脸上似的,千钟不禁发愁道:“往后,我就得一直顶着这一脸珠子过了吗?”

“有何不好?”庄和初忍不住逗她。

“白日里倒也没什么不好,”千钟认真地愁道,“可要是夜里睡觉一侧脸,不得把脑袋硌出坑来吗?”

千钟说着还比量了个侧头睡觉的姿势,正将鬓处那一排抵在手背上。

庄和初笑得呛咳,见她当真发愁,也不再逗她,缓了缓气息,安抚道:“不必担心。只是用鱼胶黏着,使些清水沾湿就能取下了,不会硌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