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雨寻梅(第2/3页)

他打她,这事府上都知道,但那是关了门以后做的,夫人从来不提,没了陶秀仙,底下谁又敢问?天一亮老爷就成了人,她是不爱笑——这要她怎么笑的出来!

罗姐儿说:“老爷疯了,疯话是听不得的!”

老爷道:“我清醒得很!你们瞧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们觉得她可怜?我才是真的可怜!娶了个娼妇进门,又生了个没规矩的女儿。天!我们老徐家万不该葬送在我手里,只恨我不是天生的皇家贵胄,比不过你哥哥权大势大,被你们这样糟践了整整二十年!”

“谁糟蹋你,”南宫裕忽然抬头,“若不是娶了我,你还在州府街市上卖字为生!这一生钱财名望都给你受了,你委屈什么?”

老爷说:“你生性淫/贱,叫我做了足足二十年的乌龟!你该谢我还敬你,让她们叫你一声夫人。你配做什么夫人?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浪荡破鞋能做主母夫人!”

南宫裕倏地笑了,她披着素袍,红眼盯着老爷,咬字清晰:“活该我傻,为了那道贞洁,先让我兄长把我乱配与你,又任由你打骂。”

她在雨里流起泪,几乎是咬牙切齿:“我那算什么?我不过是碰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你们就说我生性**,那你们呢?八岁出了门就能去做嫖客,一生要妻要妾还要偷,谁贱?你们才贱!那贞操全给了我,你委屈什么?你委屈什么!我才不稀罕做主母,更不稀罕做夫人!”

老爷岂能容她说这等悖逆礼教的话,冲上来对她拳打脚踢:“情投意合!真是没廉耻的东西,还敢对着你夫君说这样的诛心之语。你便是仗着家里的权势才敢这样小瞧我,今日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南宫裕掩面:“不是贤妻贞洁女,便是娼妇疯婆娘,你既然要那道贞操,就赶紧自己给自己锁上吧!”

老爷扑倒她,周围的婆子丫鬟全冲上来。教养姑姑抱住夫人,披头散发道:“老爷疯了!都没听见吗?赶紧把他拉去醒酒!”

老爷从腰间抽出马鞭——他是个读书人,从来不骑马,这鞭子就是他拎在手里的阳/具,仿佛亮出来就能叫女人害怕。他猛地抽下去,打出一片惨叫,这是世人要的阳刚,容不得一点软和!

雨猝然间下大,噼里啪啦,女人一个抱着一个,什么夫人丫鬟,什么姑姑婆子,全都贴在一起。

南宫裕说:“不过是失贞,就能叫你怕成这样!可见愚夫的贞操只会让你们个个颓然狂怒罢了!”

教养姑姑道:“什么贞,什么洁,我做教养姑姑的,最知道夫人的道德品行!他一个疯子,谁听得进他的话!”

罗姐儿说:“你鞭子抽得再响亮,我也不敬你!”

老爷的身形佝偻,一只张牙舞爪、浑臭扑鼻的怪物破体而出。他——它喘着气,抓住女人们撕扯,混乱中,鞭子犹如惊雷,响起一连串的爆声。

“啪!”

淫/妇!我要你做个低头温顺的良女,倘若你敢跨出我画的界限,我便要把你变作人人唾骂的淫/妇!

“啪!”

烈女!我要你生生世世守着那贞操,做个千年万年的牌坊!

“啪——”

雷雨嘈杂,门锁开了。怪物正拖着南宫裕,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它回首,迎面就是一刀!

鲜红喷出,怪物发出骡子般的惨叫。南宫青提着那把“钥匙”,这是陶乘歌留给她,让她通往门外的钥匙。

怪物掩面,喊着——

生、生、生!你就该是个贤妻良母!为这世上的男人生尽子嗣!

南宫青再砍,血飙溅。她淋了血,拽起怪物的头发,把它从娘身上拖开。怪物吃痛大叫,挣扎着爬起来,向另一头跑,它回首又喊——

天要我规训你!在家从父,出门从夫!你有什么本事?你是天造的次品,生来的附属!

南宫青追上去,廊下的灯笼乱晃,怪物的血迹蜿蜒,根本逃不出她的视野。她突然觉得畅快,好像它们都是凝视的眼。

怪物在阶前跌倒,南宫青猛砍!血咕嘟地涌出,它还在叫——

你这反骨逆女!收起你的笔,捧好你的腹,忘了头顶的天,再也不准跨出这道门!

怪物爬进屋,撞倒桌椅,画布滚地,它扑腾着喊叫:“救命!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