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4页)
樱懿不明白。
生在樱氏,家族为重。兄姐同他所学一般无二,为何会叛经离道?
几年后,三姐亦远走西域,再也不肯回来。犹记分别那日,她目光澄亮如水:
“阿懿,你看我们这一家子,人人庸碌繁忙,看似各司其职。实则却如戏台上一只只扯线木偶,戴着粉墨脸谱,咿咿呀呀唱了一辈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戏码。”
“在这出唱不完的戏里,带来利益之人被众星捧月,无用之人则被无情抛弃。整个樱氏枝繁叶茂又互相倾轧,活人的心思喜好全被压抑,最后能留下来的,都失去自己的喜怒哀乐的假人,日日戴着面具互相寒暄,其实无人真正在乎彼此是谁、自己又是谁。”
她望着樱懿,明眸满是复杂。
“阿懿,你还年少,天资聪颖,未来路长。”
“你该想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明白自己是谁,为何而活。”
……
兄姐接连离家,樱懿成了新的接班人。
年仅十几岁的年纪,就展露出非凡的才华与魄力,日日勤勉尽责运筹帷幄,很快将家族事业推向了前所未有的辉煌。
随着年岁渐大,他身边也围绕起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
那时他年少俊美,一切唾手可得,欲望来了就纵情享用,玩腻的人便丢在一边再也想不起。作为一个年轻的家主,他事业上自认行事谨慎、步步为营,可惜终是棋差一招输给了月华城主,被姜郁时以族人安危相要挟被迫自戕。
樱懿“第一次”死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遗憾。
只是他虽身死,灵魂却未能进入轮回,而是被姜郁时抓回炼成行尸。那段时日,姜郁时还炼制了另外两个尸将,却只唯独对樱懿表示了满意。
他夸奖他“空心”,操控起来最为省力。
这不是什么好话,可樱懿残存的魂识也并不计较。直到姜郁时屡屡入侵操控他的尸身,两人魂魄迫意念交互,他的窥伺到了国师过往经历,甚至透过他的记忆看到了月华城主与大司祭的种种。
看那一幕幕的波澜起伏,樱懿才第一次知晓原来人的一生,还能那样疯狂浓烈,潇洒炽烈,极端又鲜活。
喜悦,嫉妒,愤怒,疯狂。种种酸甜苦辣,欢喜凄凉,浓情蜜意,锥心蚀骨。
这些,他的人生全不曾有。
无论是情深如许还是切肤之痛,他竟然全是在身死以后,借由与别人的回忆通过别人的观感才初次尝到!那感觉陌生极了,恍惚而惊心动魄,揪心又怅然若失。他沉迷其中,才发现自己一生错过太多。
倘若,这般肆意纵情,淋漓尽致才算活过。
那他,还能算是真实地活过吗?
……
樱懿没想到他还能醒来。
耳边有谁唱着似曾相识的乡音歌谣,伴随着温柔的抚慰,为周身残破的陈伤带去一丝慰藉。
樱懿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南越军医服饰的年轻人,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他枕在自己的膝上。樱懿模糊地看了看那人,莫名有些眼熟,可他想不起了。
“多…谢……这位公子……”
军医手指微微一顿。而樱懿却只顾尽最后的力气望向慕广寒,还好,他回光返照,最后还能告诉他一些事情。
“城主,国师他疯了,他意欲复活……上古邪神。”
樱懿声音断续,复述着在最后的意识交互里窥见国师的最后的疯狂妄念。
天玺残缺,神枢被毁,姜郁时见灭世大计不能完全施展,竟在前段日子又另寻他法,于这片寰宇传说中寻觅到了上古邪神怀朔与月神月望之争。
“他正在筹划……复活怀朔,助他灭世。所用结神阵法,就在……月神神殿,城主……务必……阻止他……杀了他。”
“城主,如今水祭塔内部十分复杂……唯有向死而生,甘心殿祭,方能有……破解之法。”
“……”
“一旦开启四座祭塔,之后通往月神神殿之路,遍布乱流,将会更加凶险,城主……务必不可掉以轻心。”
他力气用尽,再说不出什么了。
然而这断断续续的遗言,对慕广寒缺已是至关重要的情报。他垂眸握住樱懿腐坏的手:“多谢你,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