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4/6页)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拖着重伤的身躯,疲倦而耐心地等着一个不知会不会来的人。

此刻的他,亦是如此。

耐心地、守株待兔地,等着终将彻底属于他的那颗心。不急不躁。

指尖微微发痒,他轻轻握住身边人的手,十指交合。太累太困了,想睡一觉。

那就睡一觉吧,等睡醒了,一定得到更多的爱和眷恋。

嗯。

心脏停了一瞬。

燕止:“?”

他睁开眼睛。随即,心脏又停了一瞬。

“……”

细微绵密的不妙预感,他皱眉,将身边沉睡的人往怀里紧紧抱了抱。

不会的。刚才那一下,应该只是错觉。

他的如意算盘,不过是想重伤、装死几日。

阿寒那个人看着无情,其实心软得要死。

骗他一两次,他就会很心疼、很愧疚了,会守着他每天嘘寒问暖。再多骗几次,轻轻松松永远也离不开。

但他只是想骗一骗。

真死了,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然而心脏再次骤停一瞬,甚至眼都开始些发黑。燕止当即有些焦躁,想要去舔两口阿寒的血保命。怎奈身体也跟着不听使唤,一点都动不了。

“……”

【呀,王上这个命,可是既富贵,咳,又不长啊……】

西凉的某些老半仙,多半是活得腻歪了。可这类预言,不得不说燕止也听得是习以为常——几乎每个算命的,无一例外都说他命灯不好、此生不长。而前代西凉王捡他回家,也是因为算出他富贵命短,最适合给两位雁氏皇子当替死鬼。

但结果呢?

替死鬼后来还不是当上西凉王,把那两只没用的小菜鸟收拾的干干净净?

所以。

哪来的“命”呢?西凉王对鬼神天命从来没有敬畏,他不信命。

直到这一刻,脑子里转起了走马灯。

“……”

燕王的人生从未如此荒谬过。这要是个玩笑,到这可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

隆冬时节,南越皇宫被寂冷笼罩,风声凝固。

偌大的地宫寒室,白绫祭幛轻舞,供桌之上香烛冥纸静静燃着,烟雾缭绕。冰棺在寒室中央静静地放置着,万年剔透玄雪透出丝丝寒意,万物冻结。

燕止飘在空中发呆。

原来阿寒哭起来,是这种模样的——安安静静,没有声音,也没有表情。

若是没有泪水,看起来就只是单纯地站着。

良久,月华城主哭累了。抱着双臂,靠着棺材,疲倦而萎顿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

这算什么。

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红绡暖帐依旧,龙凤彩烛余温。

当年西凉探子在月华城磨蹭一年,打听出来月华城主要为天下献祭。可想而知燕王拿到这种情报,是什么想杀人的心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有人总有一种活了今天、不顾明天的洒脱。经常看着兴高采烈,骨子里又透出来一种平静的绝望。

即要献祭。

还骗他结婚,几个意思?

结了婚,然后呢?不打算负责一辈子,反倒想的是过几年一死了之,还西凉王自由?燕王真的,这辈子还没遇到有人敢这样对他,也算是在同一个人身上屡屡大受震撼、大开眼界。

可纵然被气得不轻。也没想过自己先死,让他也尝尝被人撇下的滋味。

因为。

阿寒很孤单,又怕寂寞。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眼下一切绝非故意,他的伤势按说绝不至于能死。到底是哪里错了?

“……呜,呜呜。”

冰棺旁边,传来泣不成声的可怜动响。阿寒即使睡着,也不安稳。梦中翻覆辗转、孤冷蜷缩。

燕止笑了一声,眼睛却毫无笑意。阴鸷冰冷的样子很是骇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双手。

认真阴恻恻地想,不就是一不小心死了,然后变成鬼了么?

鬼就鬼。

反正如今邪法横行、乱七八糟。他之前一路还听闻许多东泽百姓说看到鬼从地里爬出来。既然如此,别的鬼能爬他也能爬。很难么?

无论如何,不能丢下阿寒一个。

哪怕是做鬼、做僵尸,也要回到他身边。

好在他做僵尸的话,应该也是一具艳尸。有阿寒喜欢的银发、修长手指,应该不太会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