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那日亭中的事不是秘密, 贤妃与徐美人先后离开,亭中独独留下了宓贵嫔,听闻宓贵嫔一舞让皇上龙心大悦, 便是回雪霁亭, 都是乘着圣驾,叫六宫中人万分艳羡, 只恨自己没有宓贵嫔那些本事,得不到皇上欢心。
徐美人近日除却问安,少有出怡香苑。因那日的事渐渐传开, 近日借着赏花由头的嫔妃渐渐多了,无不是想到南苑碰碰运气,得见圣驾,却没那日的好运,次次败兴而归。
南苑荷花池中的莲蓬开得多, 明裳约了张嫔一同采莲, 两人到池边蹲下身子, 还未卷袖去摘,耳边就听见一道窃窃私语。
“宓贵嫔不过就会跳几支上不得台面的舞曲,做着宫里头伶人的事, 做甚那般得皇上宠爱!”
明裳原本弯着的唇角慢慢压平, 侧过脸,与张嫔对视了一眼,张嫔方才的笑意也已退去,她拧起眉,是在询问明裳, 明裳则轻摇了摇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让那边人继续去说,她也想听听,那人还会说出些什么。
流水的假山刚好将两侧隔开,那厢还未结束,似有小宫女低低地劝阻,“皇上今日怕是不会来了,主子站了大半日,回殿歇歇吧。”
“不可!”那女子心中不平,越说越气,“当初我与宓贵嫔一同入宫,家世也未相差多少,凭什么才短短一年余,她就做到了一宫主位!选秀之时,她女红极差,不知被姑姑罚了几回,如今却是一步登天了!”
“还真是有本事!”
小宫女听主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已有些惊慌害怕,焦急道:“主子小声些吧,小心隔墙有耳,万一叫旁人听去就不好了。”
那人反倒没半分惧意,“怕什么?别说宓贵嫔不在这,便是她宓贵嫔在我面前又如何,以色事人,迟早有得皇上厌弃的一日。”
“届时看她还如何得意!”
明裳回忆起了说话的嫔妃是谁,去岁选秀时,她家世不高,教养的嬷嬷也不曾看重她,那嬷嬷与孙家沾亲带故,因而,她也吃了些孙宝林给的暗亏,入宫后,孙宝林安分守己,两人宫所相隔得远,明裳也就渐渐忘了这人,不想,人家却是一直记挂着她。
她擦净了指尖儿的水渍,扶着月香的手站起身,慢悠悠地绕去假山另一侧,眼眸往那嫔妃身上一瞧,果然是孙宝林,她开口道:“有没有那一日,就不劳孙宝林挂心了。”
乍然生出的动静让孙宝林下意识转了身,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孙宝林猛地僵住,脸色青青白白,变换几番,精彩至极。她咽了咽唾,干笑一声,屈膝福了身子,“嫔妾请贵嫔娘娘,张嫔娘娘安。”
她声线干硬不稳,几乎攥紧了手心,才止住了不停发抖的双腿,宓贵嫔这句话,摆明了是将她方才所言听得清清楚楚,孙宝林简直辩无可辩,她呼吸有些急,快是要哭出来。
“嫔妾不知两位娘娘在此,扰了娘娘清净,请两位娘娘宽容一二,饶了嫔妾方才说的糊涂话!”
孙宝林一向识时务,不然也不会入宫后安安静静地到了现在,还能跟随圣驾来行宫避暑,是有几分本事。方才说什么不论宓贵嫔在不在这,不过是在过过嘴瘾,人要真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是怕得要死。
明裳撩起眼睫,不紧不慢,“今儿见到孙宝林,忽然让本宫想起一件事。”
女子声线柔柔缓缓,如玲珑泉水,煞是好听,孙宝林却听得右眼直跳,手心发紧,冒出涔涔冷汗,她知晓这位宓贵嫔不好招惹,算上今日,她也是来了五回南苑,却一回都未遇见圣驾,她今日实在是情急了,才说出那番口无遮拦之语,虽是她心中所想,但孙宝林一向有规矩,偏生今日放肆一日,竟全叫宓贵嫔听了去。
她按捺不住,不知宓贵嫔还要说些什么,死死掐住了扶着宫女的手背,那小宫女也被主子掐得直冒泪花,不敢吭声。
日头大,辛小五寻了一柄油纸伞,交给辛柳,为主子遮下阴凉,月香轻扇蒲扇,拿着绢帕擦干净了矮墩,伺候主子坐下身子。
孙宝林则动也不敢动,顶着大日头,一张脸生出异样的红,也不知是不是晒的,头有些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