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4页)
苏月因碍于脸上起了红疹,狼狈模样不敢让太后看见,立刻闭上了眼,“没有、没有,头晕头疼。”
皇帝也不揭穿她,调转视线望向床榻一角的包袱。她出逃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虽说翻人包袱不太好,但又架不住好奇,便悄悄伸手扯了下。
可惜头一次没有成功,第二次些微露出一角,只是看不真切,索性寻了个由头正色问她:“梨园可有人趁机让你往外带信件?朝中正严查官商勾结,朕看你畏畏缩缩,不免有些怀疑你啊。”
说起官商勾结,苏月势必要撇清的,谁让她家就是“商”呢。
她说绝没有,“陛下不信可以搜我的身。”
皇帝表示倒也不必如此上纲上线,“检查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行了。”
然后俯仰无愧地解开了她的包袱,打眼一看,只有两件斗篷,其中一件还是他赏的。这下就算想寻她的不自在,也拉不下这个脸了,心里有些高兴,但要尽力按捺住,淡声道:“在梨园呆了大半年,一点家当都不曾积攒下,那些下帖子邀你们的勋贵府邸竟这么小气,不给赏银吗?”
苏月说不是,“钱财乃是身外物嘛,我已经要死了,还在乎那个做什么。我最看重的无非是这两件斗篷,一件是我阿娘珍爱的,另一件是御赐,不管到哪里我都得带着,这是感念母亲的疼爱,感念陛下的天恩浩荡。”
话说得自然极尽周全,总不能说那件黑狐斗篷是不便送给颜在,不得已才带上的。而皇帝听了,心里是熨帖的,独独把他送的东西随身携带,说明这人还算懂得尺长寸短,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木讷。
所以原本可能会加诸于她身上的刁难,决定中途撤销,太医不必召见了,黄连汤也不必预备了。
站起身,皇帝悠闲地在殿内转了两圈,“什么时候疹子退了,就什么时候去拜见太后吧。到时要不要朕陪你一起去?太后要是向你撒气,朕说不定还能保你。”
苏月忙说不用,既然想争取有朝一日回家,就不能同皇帝产生太多联系。她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在梨园的时候能做好乐师,在安福殿也能做好宫女。
只是有个请求,她硬着头皮央告皇帝,“陛下,我阿爹回姑苏前,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皇帝扭身瞥她,“你不是病得起不来了吗,难道要让令尊入宫?”
关于这个问题,苏月绝对能屈能伸,毫不犹豫地翻身坐了起来,“陛下您看,卑下好了。”
皇帝一哂,“亏你躺着和朕说了半天话,朕这皇帝,对你也算是够仁慈了,否则你这样的人,早就送到北市车裂去了。”
说起车裂,不由让人心口发紧,苏月来上都短短半年,有一次上大军府上赴尝禘①典礼时经过北市,恰好遇上有人正行车裂之刑。那时人声鼎沸,街头巷尾全是赶去观刑的百姓,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据说受刑的是通敌的将领,被下属告发了,押送上都明正典刑。
“不过这车裂之刑,还是有些残忍啊。”苏月道,“将来陛下会取消这种刑罚吧?”
皇帝不以为意,“乱世当用重典,娘子何故觉得朕会取消这种刑罚?”
“陛下不也说了吗,乱世才用重典。大梁社稷日趋稳定,不再是乱世了,禁用酷刑是早晚的事。”她说罢,复又追加了句,“陛下毕竟是心软的陛下,我一早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好人。”
这话说得皇帝身心舒畅,只是她不懂得,他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显得仁慈无害。
“你的谏言,朕会让御史记下,稍加斟酌后再实行。”
这算是在为她积攒好声望,治理国家也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如果这白脸能安抚君王,让国家向好,那么出身问题就不是问题,反而会被很多人视为救命稻草。
苏月听说她的话会被御史记录,很有些意外,“卑下也能提谏言?我以为只有当官了才有说话的资格。”
皇帝一哼,乜着她道:“你没当官,话也没少说。你在朕身边,任何一句良言都是谏言,都可以被记录在册,成为你的功德。不过朕对你也有个建议,等见了你父亲,可以据实提一提朕,说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对你怎么样,这阵子有没有受朕欺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