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9章 新一代的使命(第2/4页)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能力的编辑多负责版面,这根本无可非议,能找到人来干活才是第一位的—如果对于编辑这个岗位的认识,始终停步于此的话,那自然也不会觉得吴江的编辑多发文章,有什么好指责,有什么好需要遮掩的了。
也不好说沈主编是否就是做如此想的,这才留下了这个堪称致命的破绽。同时也要看到,周报前期,主管的人还是六姐,沈主编也是经过多年的历练,这才慢慢算是攥住了主编的权
力,在她上位的过程中,必然也要仰仗同气连枝的编辑来帮忙。
如此尾大不掉,在坐稳了主编之位后,不能及时切割,反而放任党羽开枝散叶,在《买活周报》内牢牢扎根,这也算是文人的通病了—心慈手软,讲究义气,宁可和这些肝胆至交同进退,也不会过河拆桥。
这实际上不能说是性格上的缺陷,就算现在,顾眉生、董惜白诸女之间,不也一样是交情甚笃,远胜金兰,倘若有一天彼此要互相割舍,她们真能狠得下心吗?
这样一想,便更能认识到世事兴衰之中蕴含的某种客观规律,是人力难以扭转的。虽然整理出了针对沈主编等人的利刃,但几人却谈不上快意,反而有些唏嘘,董惜白不禁念道,“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是《桃花扇》的结尾,也是近年来流传极广的一套古戏唱词,南腔北调都有配乐的,还有人别出心裁地配了西洋乐器来唱,虽然民间还是喜欢小调,但在有品位的居民中甚是流行。顾眉生几女自然知道出处,窦湄道,
“未见他起朱楼,如今却是要把他的楼推了,实在是不忍得—一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架势都摆出来了,台阶也铺好了,走不走,已经不由自主,可叹是这个把柄也太大,步子也太快了一点,只怕我们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出头挑了事,却得不到什么好处!”
她这道理是显然的—要说卢马姬抛出这个钩子之前,没有自己先做过调查,这是不可能的。甚至这个钩子可能就是张利青主编刻意留下来在此时发动的。既然话都抛出来了,窦湄等人哪有不接的道理?
而这一接可好,问题太严重,很可能会促使沈主编以极快的速度下台,而此时以窦湄派这些才女的资历,根本不可能在沈主编下台后的人事动荡中,获得什么好处,她们不过是运营了几个月的报纸,而且还是隔了蔡东家、黎蔷这一层,要说接过《周报》的担子,就算六姐敢用她们,她们敢上吗?
这三五年之内,沈主编下台的话,接任的人选不做他想,肯定是张利青副主编,窦湄等人是被她当枪使了,这一点从她们统计出数据结果后,各自都已经明白,但箭在弦上,反驳的文章也还是要发的。只能希望张利青手下没有足够的自己人,一个卢马姬却不堪用,届时也要借重她们的力量,如此,她们也就算是打开了在《周报》上的发声渠道,有了引导民间舆论的资格。至于说接张利青的班,这个更是后话了。
在文艺界做得久了,见惯的是文人雅士之间的争风吃醋,稍微一卷入政治博弈,便不由得为其中的惊涛骇浪而咋舌,胆子小的,打起退堂鼓,渴望回到从前那悠游宽裕的生活中去,也是人之常情。不过,王而农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直言道,“想要把自己的思想态度,烙印在历史背景之中,就要耐得烦、吃得苦、忍得痛,这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天下间哪有送到嘴边的饭?在买地,一切收获都是劳动换取的,想要非凡的收获,便要有艰苦的劳动付出。而我等所求的,难道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成功和收获?倘若没有极高的觉悟、极大的付出,又何能厚颜祈望如此的成就?”
“休看沈主编的下场,或许令此时的诸位感到凄凉,但她的工作,她的思想,已经留在了这厚厚的报纸合订本中,将会被大图书馆永远收藏,成为后人考据这个时代最权威的证据。她所得到的,是‘表达的机会’,这已经远远胜过同时代其余天骄了。如张宗子、钱受之、张天如等文坛领袖,固然其成就各有侧重,但以文人身份来说,在历史上的厚重度,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