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荒唐叠加荒唐(第3/4页)

“他如果去取了洛阳,打了福王府,重新整编队伍,那倒是有点膨胀的可能。”谢春华说,“当然这么说不好,似乎把他的私心往大了去猜,但我想,这样的闪念肯定也有的,只是现实中困难更多,他毕竟是精于实务的救灾队员,不是空想家,即便有过犹豫,也能明白这种妄想,成真的可能实在太小了。

最后,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反正都已经是胡闹了,那就不怕闹得更大,如果真把京城打下,六部官吏屠戮一空,连皇室也连根拔起,该杀的都杀了,敏朝实在扶不起来了,没准他还真能实现这般壮举,以一己之力,推动历史,让我们买活军不得不提早接过北方的治权。”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嘲笑龚二毛的意思,反而十分慎重:如果龚二毛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打下京城做皇帝,那京畿道的危机反而很容易缓解,只要稍微一碰壁,他很可能就会缩回去打洛阳,重新调整目标,做不了皇帝,那就做个呼风唤雨的军阀。

这对于权势熏心的人来说,是正常的思考逻辑。但反而因为他的计划可能很崇高,并充满了自我牺牲的味道,那他的狂热和坚定就完全不同了,甚至于,这个理想是可以吸引到更多人来加入的——要说拥戴龚二毛做皇帝,他们得个从龙之功,会真正这么深信的人,都是三四流货色,不足为虑。

但如果是说彻底解决北地灾多援少,衙门失能的困局,让百姓们受灾后得救的希望更加上升的话……说不定真会有很多有能力的人,被龚二毛所描绘的愿景给打动。哪怕是谢春华和谢双吉,她们对中原道的灾情未曾眼见,不像是救灾队那样感同身受,但是,让她们来评判的话,从私人感情来说,她们真的完全不能理解吗?

即便现实是残酷的,步调是必然缓慢的,但因为自己不是那迈步的人,总难免一时生出热血,在感情上不可自制地同情这些基于大局而暂时被抛下的百姓,对于道统中大华夏的概念,接受得越好,这样的感情也就越强烈。尤其谢春华也是北方流民出身, 相对于南方百姓,她对北方的归属感也更强。

要说对六姐的决策完全理解,其实是假话——现在吞下北方的话,买地会完全被拖垮吗?其实并不会的,最多就是大家勒紧裤腰带,过几年苦日子,甚至说,退一万步讲,标准别那么高嘛!

不需要像是在南方那样,维持精细化统治,就暂且还保持原样,给的福利什么的就稀薄一些,就让他们做二等、三等户,又如何呢?买地的狗日子过得都比北方的人好,哪怕是二等户、三等户,也能让百姓得到不少好处,增强抗风险能力,不是吗?

六姐迟迟不取北方,如果只是因为对精细化统治的要求高,没有充足的基础,宁愿不去统治,交给敏朝的话……至少谢春华个人来说,对这个理由是不能完全信服的。当然,她现在是团长,绝不会对外表现出类似的倾向,也不会和人交流这些,但她也能感受到,这种想法在使团内部并不少见。

随着北方天灾的增加,百姓生活逐渐困苦乃至绝望,越是信奉道统的人,就越能感受到急切地拯救百姓的愿望。龚二毛仅仅是机缘巧合下最胆大的一个而已,他那个救灾队的其他人,很难说没有类似的想法——如果没有的话,就不会配合他工作了,甚至连救灾队队长,他为什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返回买地?谢春华想这都是值得深思的,不是说一定有猫腻,但是……

谢春华摇了摇头:这都是没法彻查的东西,没有真凭实据,真的要严格审讯,也会让众人心寒。只能说,人心的信念,以及基于信念所下的决定,并不能轻易地为上头的严令阻挠,它总会用种种方式呈现出来,在很多时候甚至能造成不可思议的结果,龚二毛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龚二毛再加上皇帝,这两人出发点不同的意愿,指向了同一个终点呢?

就像是两种元素相遇,化学反应有多剧烈,谁都说不清。哪怕现在京中局势向着稳定方向积极发展,但谢春华也还是没有绝对的信心,认为龚二毛的大计注定受挫,京畿道难以攻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点说不出的担心,总觉得会出纰漏——毕竟,京营是绝对直属于皇帝的力量,他们的态度依然是很暧昧的,谢春华也估不出他们对皇帝的忠心到达了怎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