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或是家贼。(第3/5页)
时修将目光凝滞在虚空中的某一处,笑了笑,“非但有两拨贼,那另一拨贼,还是家贼。”
西屏的眼睛骇然圆睁,“你怎么知道是家贼?”
他站起身来道:“一般的宵小匪类,就像今日抓的那几个一样,哪里识得那对石壁的贵重?只会盗取些看着光鲜亮丽的东西。偷取石壁之人,想必事先就知道它值钱,如果不是姜家的人,谁会知道?不过姜家的主子们又不缺那几十两银子使用,只有下面的人。”
“可下人们都是家里几年的老人了,要偷早就偷了,为什么偏在那晚上下手?何况既是家里的人,都知道每日各屋都有人打扫清点,就不怕查到他?”
时修转过头来,目光停在她面上,却不知穿透到哪里去了,若有所思,呆呆地出神。
臧志和正要喊他,给西屏低声拦下,“他想事情呢,别理他。”
说话那红药端了茶进来,西屏帮手接,见她脸上还透着点红,便叹着气和她逗趣,“嗳,今年泰兴的桃花开得晚,这都是盛夏时节了才赶着开起来。”
红药疑惑,“哪里看见开桃花了?”
西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不过好花开给赏花人看,不拘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了,就是缘分。”
那臧志和还不知也是在调侃他,只望着红药傻笑,笑两声,看见红药睇他,又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
红药少不得嗔怪西屏,“姨太太也学得贫嘴贫舌的了。”旋即忙躲了出去。
时修正好听见西屏“缘分”那一句,忽地灵光乍现,笑出来。西屏以为他是为红药说她的那一句在笑,板下脸来,“你也觉得我贫嘴贫舌?”
他脸上发蒙,“啊?”
看来不是笑这话,西屏一撇嘴,旋裙坐下,“那你就是想明白什么了?”
时修点着头,“我想明白了你方才说的那些问题,那偷石壁的下人为何会等到那夜才偷。”
“为什么?”
“他不是等到的,他是碰到的。”
臧志和满头雾水,“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西屏却是听明白了,微张着嘴,抬起手来连连点着,“我知道了!你是说,那个家贼那夜看见了鲁大那伙贼人,这才激起他的歪念。他想着,既然家里进了贼,他趁机去偷个什么,就算报官追查下来,也会把账都记在外贼头上。”
时修指着臧志和大笑几声,“你看你,在衙门缉凶拿盗这么些年,还比不上我六姨脑子转得快哩!”
那夸张的笑声和表情却令西屏受用不尽,知道他是当她孩子一样哄,她明知道,但也禁不住真成了个孩子,骄傲地嗔他一眼。有一块太阳正落在她略略抬起来的下巴颏上,仿佛水上的流金。
他看着她高兴得意的样子,好像小时候她刻意骂他贬低他后那种可爱的得意,使他的心很柔软,笑嘻嘻朝她递了个眼风过去。
却在那笑脸底下,生出一丝惆怅,他忽然有点惧怕日后再看到她别的模样。连想到“日后”,他都有些抗拒。
适逢那陈老丈进来摆饭,看见西屏活泼的样子,也“啊啊啊”地连声比划起来,沧桑的脸上有一点慈爱的神色。
“他在说什么?”时修因问。
他在说要她就这样多笑笑。西屏不好意思地低下脸,咬着嘴巴没说,只道:“吃饭吧。”
时修亦不再追问,却禁不住本能地斜着眼,瞟了瞟那陈老丈。
饭毕天还大亮着,却是金乌渐敛,细风清凉。时修便未雇车轿,说要步行送西屏归家。西屏故意当着红药等人的面嘀咕给他听,“瞧这人,也学会省检了,我又不是一定要花他的钱。”
时修和她理论不清,只得在耳边小声要挟,“你再挑我的理,我就告诉他们,是舍不得你太快回去所以才要走路。”
西屏怕他真敢说,只得偷么剜他一眼。
行到街上,日在遥山,花飞街前,倒惬意凉快起来了,西屏脸上始终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安安静静走在时修身边,想到先前在江都和他上街的情形。如今又和他走在泰兴街上,不知还能走多久,多远。
沉默中时修总忍不住想问她许多话,可他自己也在躲避那一份冲动。头一回,他对探明真相的慾望有些抗拒。他晓得他是完了,既害怕,又兴奋。百感交集地想起他爹说过的话——有时候愚钝点,未必是件坏事。此刻他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