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第3/4页)
萧窈并不曾向崔循提过长姐罹难原委。
便是乍闻真相那夜,失态至极,也只是抱了他许久,任是怎么问,都没有解释自己手上的伤因何而来。
但崔循还是猜到了。
是了,他这样一个聪明人,朝夕相处,又有什么瞒得过的?萧窈这些时日偶尔会梦魇,醒来时总是窝在崔循怀中,见他并未追问,还当自己睡相好了不曾嘟囔什么。
而今才知,不过是因她不愿提,崔循便只当不知罢了。
崔循低低应了声,抬手抚过她泛红的眼:“若是难过,哭出来也好。”
萧窈摇了摇头:“我从前哭得够多了,眼泪不值钱,如今便只想看王家败落,看他们哭。”
但她心中的确存了许多话,不知向谁说。
白日入宫见重光帝时,见他头发花白、老
态毕现,怕提及长姐来勾起伤心事,累得阿父身体恶化,便只挑着近来听的趣事讲了,博他一笑。
及至回到家中,却又觉心中空空荡荡的。
眼下被崔循这样耐性十足地安抚、诱导着,萧窈想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可曾见过我阿姐?”
“兴许……”崔循难得迟疑,片刻后摇头,“记不得了。”
他虽与桓维年纪相仿,性情行事却截然不同,纵使何时与萧容有过一面之缘,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我阿姐是个美人,比我还要好看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温柔,知书达礼,”萧窈掰着指头数着,认真道,“天底下再没有比她好的女郎了。”
她并没想要崔循应和什么,自顾自说起少时种种,神情满是眷恋。
说着说着,语气渐渐低落:“这天下男子,没一个配得上阿姐的,桓维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可偏偏有人以己度人,以为谁都稀罕,那样暗害我阿姐……”
她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言辞咒骂王旖,连带着桓维一起。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告诉她桓维还有用处,只怕早就劈头盖脸问到他面前了。
“士族没一个好东西,”萧窈骂完,对上崔循无奈的目光,改口道,“还好你同他们不一样。”
崔循并未因此欣慰,只问道:“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萧窈怔了怔:“你是想听我夸你吗?”
崔循啼笑皆非,将她从蒲团上抱起身:“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萧窈熟稔地抬手勾了脖颈,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小声道:“你这样说话,好像翠微她们……”
兴许是将心中的话悉数抖落出来,萧窈终于不再压抑着,甚至有心思如从前那般同他玩笑。
崔循不以为忤,将人稳稳当当放在榻上:“不困吗?”
“我忽而想起来,你仿佛都不曾同我提过从前的事。”萧窈答非所问。
她那双眼生得极好,眸中映着烛火,看起来亮晶晶的,叫人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其中的好奇与期待。
崔循寡言语,自己很少追忆旧事,更不会向旁人提及。对上她的目光后,叹道:“你应知道,我是个无趣的人。”
他并不认为萧窈会想听那些。
“少时便如此吗?”萧窈对此将信将疑,提醒道,“前些时日母亲教我下棋,曾提过,说你少时并不是这样的性子,也常往舅父那里去。”
早前往陆家去时,萧窈被崔循专程领着去见过那位腿脚不便的舅父,陆简。她难得见崔循对哪位长辈这般亲近,十分好奇,便趁着对弈之时,试着问了婆母。
这一问,倒勾起陆氏的回忆,留她用饭,断断续续说了许久。
崔循原不是这么个性子,全赖他那个轻狂任诞的父亲,自己削发出家逍遥自在,倒留他那样年纪轻轻的少年被崔翁要去教养。
生生磨成了如今的性情。
陆氏曾心疼过,却无可奈何,一晃眼也这么些年了。
“那恐怕得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崔循并不似其母那般怅然,一笑置之,抽去她发上的钗环,“母亲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萧窈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还提了些舅父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