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海如象(第3/4页)

想必杜二娘子也是相貌秀丽,故能嫁入东宫。

此时杜媗听说了父亲被捉之事,花容失色。

薛白则于烛光中仔细观察了她一眼,留意到她的装扮与当世的华丽之风不同,穿戴颇俭朴,素面朝天。

另外,她眼眶发红,应该是哭过。

待她稍平息了些,薛白问道:“柳郎婿不在家中吗?”

“郎君他……不在。”

“他中午可有回来过?”

“嗯。”杜媗抹泪应了。

“可说了杜家要求他和离之事?”

杜媗本不欲与外人说这些事,加上不熟悉薛白、不知他为何小小年纪如此气势逼人,但眼下情况紧急,她还是点了点头,同时思忖着整件事的后果。

事发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薛白又问道:“他是如何说的?”

杜媗犹豫片刻,方才启唇应道:“他说‘只要我们夫妻情坚,依唐律,不论是官府还是丈人都不能拆散我们’,让妾身务必坚如磐石。”

“你怎么回答?”

杜媗被问得感到不舒服,侧过头,低声应道:“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

“然后呢?”

“郎君说‘那就好’,便往书房去了,没待多久,匆匆离开,至此时犹未归来……唉。”

一声不自觉的轻叹,杜媗已猜到了事情的轮廓。

“他没说去哪?”

“妾身问过郎君,说是去寻友人帮忙。”

“我可否去书房看看?”

“郎君书房寻常是不让人进的,但既然是……”杜媗知形势紧急,站起身来道:“这边请。”

柳宅前厅干净整洁,没有什么摆件,书房中却挂了非常多的书画。

一推门,入目便是挂在墙上的一幅书画,录的是首诗。

薛白上前,凑近了一瞧,微弱的烛光中勉强看清了末句。

“不拘贫与富,但愿一相知。”

书法极好,行云流水,哪怕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这是名家手笔。

“此为李北海手书。”杜媗上前道:“郎君曾以金器赠他,他则以书画、名马回赠郎君。”

“李北海?”杜五郎惊呼道:“‘右军如龙,北海如象’的李北海?”

“右军如龙”指的是王右军王羲之,这李北海能与王右军齐名,可见不凡。

杜五郎既知是他的字,再仔细一看,与乍看时感觉又有不同。

流觞不满地嘀咕道:“可郎君赠出去的金器,分明是娘子的陪嫁。”

“多嘴。”

杜媗轻叱了婢女,小心翼翼地端着烛火,环顾了这书房一眼,目光中又是悲伤又是惊叹,道:“郎君好结交名士,此间皆是寻常求不得的名画字帖,也是……寻常招不得的麻烦。”

她没有把烛火给薛白拿,习惯性地怕熏坏了哪幅字画。

薛白在昏暗中检查了桌案。

案上摆着砚台,用手一摸,墨还未完全干,该是下午才磨的。

忽然,前院响起了急促而激烈的敲门声。

“开门!”

“京兆府办案,开门!”

书房中几人吓了一跳,杜五郎当即便慌了,问道:“怎么办?”

“烛火凑近点。”薛白催促道,“找痕迹。”

“什……什么痕迹?”

“柳勣去哪了?与吉家或是谁有无信件往来?或有何证据落在书房?找。”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杜媗也顾不得别的,把烛台往桌案一放,从屉中拿出一个匣子翻找。

这些显然是柳勣与人的通信,确实很多。

见此情形,再想到那“交构东宫”之罪名,愈发叫人不安。

“开门!开门!”

流觞吓得快要哭了,问道:“怎么办?奴婢是否去说娘子不在……”

“快找。”

薛白翻了翻桌上被墨渗了一点的纸张,没发现什么,拿过流觞手中的烛台,四处照着。

他甚至在墙上看到了杜甫的字。

若非形势紧急,他真的会非常惊叹。

前院忽然响起“嘭”的一声大响,有官差喝道:“撞进去!”

“嘭。”

“嘭。”

烛光一晃,地面忽有两个纸团映入眼帘,薛白匆匆放下烛台,拾起第一个纸团打开,见到只有“和离书”三个字。

再打开另一个纸团,他不由目光一动,自语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