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小寒(四)(第3/5页)

这一切都是要看人心的,可人心,哪有那么容易看得清楚呢?一旦有了芥蒂,哪怕分毫,也难再纯粹。

无论是陈宗贤还是王固,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应对陆证的这招疯癫臭棋,无论是从陆家子弟身上下手,还是从那些世家勋贵身上下手,他们的暗自操纵也算炉火纯青,火是拱起来了,也的确给陆证添了不少麻烦。

陆证悄然按下他陆家人所犯的事,正中陈宗贤与王固的下怀,可是几番借题发挥下来,那些勋贵们倒是嚎干了嗓子,一个个跳得老高,却架不住建弘皇帝因病而避见任何人,有些能走关系的,会收买人心的,哪怕有干元殿内侍的路子,也被坐镇干元殿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凤声给按下,没个几天,就什么路子都死了。

陆证串通曹凤声蒙蔽圣听,他们这些人就像是乱拳打在棉花上,气都生生憋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陈次辅,自前任首辅赵籍,您的恩师被陆证与曹凤声那个阉贼所害后,咱们白苹日渐衰微,若不是您咬着牙坚持下来,后来更是得圣上信任,登上次辅的位置,又提拔我入阁,这内阁便是他莲湖洞的内阁了!”

夜雨淋漓,王固痛心疾首:“他陆证是铁了心要趁圣上病重之际打压你我,削弱白苹!咱们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绝不能让他得逞!”

陈宗贤神情沉沉:“那些勋贵当中也不都是吃干饭的,有些人只是老了,却不是没有年轻时的那些手段了,如今有人比你更急,陆证他这样目中无人,总有铁板几块,他一脚踢上去,只有伤筋动骨的份。”

“那……江州的事?”

王固看向他。

“陆雨梧见过了陆证,证据就都到了他的手里,”陈宗贤闭了闭眼,外面雨声杂乱,不断敲击着他的耳膜,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我什么也做不了,这回,是我栽了。”

陈宗贤迟缓地抬眼看向一侧的那张椅子,那里有一碗冷茶被陈平撤了,他脑中回荡着喝过那碗茶的人坐在那儿时说的那句话:

“焘明兄,守宫求生,则断其尾,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潮湿的雨气扑入门来,陈宗贤心肺生疼,天边雷声隐隐,飞火闪烁的刹那,一枚飞刀刺破雨幕而来——

“老爷小心!”

陈平大唤一声,反应迅速地朝前扑去,以藏在衣袖里的铁护腕一抵,飞刀钉入斜侧木柱中。

王固看着擦着他衣襟嵌入柱子上的飞刀,胡子抖啊抖,一双眼睛吓成了斗鸡眼,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倒。

陈宗贤惊魂未定,往门外看去,檐下灯影与天边飞火交织,冷暖两色中,一个黑衣人落来院中。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漆黑的斗篷,又遮挡了面容,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脸,她手里提着一柄雁翎刀,刀锋雨露如滴。

“来人!”

陈平跑到门口,大喝一声。

一时间,静伏暗处的数人从黑暗中显露身形,那为首的彪形大汉是个使长枪的,他脑袋中间秃了一圈,也不知道在哪儿藏着,这会儿头顶积蓄起来一圈雨水,他抖了抖,雨水都钻入他为数不多的头发里。

陈宗贤看众人将那黑衣人围住,他一手撑着扶手站起身,对陈平道:“让人送王大人从后门走。”

“陈次辅……”

王固看向他。

“守元,你先回去吧。”

陈宗贤对他道。

王固有点感动陈次辅这个紧要关头还不忘让人送他回家,但又想想自己不来这趟不就啥事没有吗?他麻利地跟着几个人往后面去了。

“阁下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陈宗贤走到门口,站在檐廊底下。

那黑衣人却根本不开口,她手中雁翎刀一抬,那陈平护在陈宗贤身前,喊那秃顶的男人:“费聪!”

原是死在江州的那个费愚的兄弟。

费聪一挥手中长枪,领着人迎上去,黑衣人身影灵动,躲开合围而来的刀光剑影,她提刀翻身一划,割破二人喉咙,再藉着他们杀来的刀剑一跃,避开费聪的攻势,一个旋身出了人墙,飞身直逼陈宗贤。

陈宗贤被陈平挡在身后,连连后退几步,险些被门槛绊倒,他匆忙抬首,只见那黑衣人手中刀逼近,那刃光闪烁的刹那,费聪一把长枪勾住她刀锋,枪头一转,往下朝她腰间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