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7/8页)
“塞外荒蛮之地,男人搏命拼杀所求不过权势与女人。而这二者,和亲公主兼而有之,会有无数觊觎者为了得到公主及其背后的朝廷势力前赴后继,多罗特部永远不会平静。权利更迭总是伴着血腥,而一个部族的血是有限的。等他们血流干那日,我大清坐收渔利岂不正好,此乃阳谋。”
“荒唐荒唐!”那大人怒不可遏,再度拍桌,“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厉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违背人伦纲常把弱女子架于火上,引来虎狼火中取粟。如此阴毒行径竟忝称阳谋,他日史书工笔,如何敢见后人。”
还是那哑嗓子不疾不徐回辩,“公主受天下人供养,岂可辜负天下人。如此兵不血刃便能收服多罗特部,免去刀兵灾祸,岂非大善。”
容淖在侍卫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大大方方把帐内争执听去七七|八八,她侧头悄声询问梁九功,“同那大人争执的哑嗓子可是礼部和大人?”
梁九功颔首,“公主好记性。”
容淖轻嗤,哪里是她好记性,实在是这位和大人有种不知死活的精明,令人难忘。
几年前,这位和大人刚升官到礼部时,便递了折子给皇帝,称自己这个官位若遇宫中庆典妻子需随同入宫当差,但他妻子瘫痪多年不良于行。因此,他呈请休掉无错无过的诰命发妻,另迎新人,以便入宫当差。
本朝刚入关时曾仿效前朝设有女官掌后宫六局一司,后来不知为何废除。宫中若有典礼庆事,多以宗室妇人与礼部官员之妻充作女官。
分明是这位和大人早有贰心,想借着升官为由头名正言顺抛弃糟糠之妻,还冠冕堂皇扯个为皇家当差为由头。
皇帝当时都给气笑了,当做一桩笑谈讲给容淖听。
容淖因此对这位礼部和大人印象深刻。
今日愈加觉得这位和大人她应是永生不会忘。
在侍卫们惊诧的目光中,容淖‘唰——’地掀开帐帘,裹着风雪信步而入。
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因她的突兀出现而凝滞。
容淖却似毫无察觉,自顾冲上首的太子行礼,“阿玛让我来请兄长过去用膳。”
太子耷拉眉眼,对她的贸然闯入极为不满,偏她是带着口谕来的,只得僵着脸道,“让侍卫过来传话便是,何必你亲自跑这一趟。”
“幸好我来了,否则哪能知晓和大人对我等小小公主有这般大的期望。”容淖似笑非笑望向礼部和大人。
瘦巴巴的老头子,须发皆是灰白,如经霜的枯树。他并不避讳容淖的打量,昂然立于帐中,确实颇有种‘讲道理我来,送死你去’的文官风骨。
和大人听出容淖的阴阳怪气,板着脸拱手回道,“老夫不过是从大局出发,为天下人请命,公主若有怨恨,老夫愿意担着。”
“和大人误会了。虽然我觉得你愚蠢自大又恶毒,自以为舍的是一个嫁去多罗特和亲公主,实际上是陷所有和亲公主于危难,若各部有样学样,以为夺得公主便能得到朝廷支持,引得蒙古震荡,边境不稳,有伤祖宗基业之嫌,但不影响我钦佩大人您的取舍大义。”
容淖直接从就近的桌案上取了份纸笔,“所以我决定,他日我和亲塞外,设立公主府护卫长史时,要点和大人家的儿孙随侍。来,和大人,烦劳你写下儿孙名号,免得我忘记了。哦,嫡长子一房不用写,让他留在家中为你支应门庭,顺便照顾瘫痪的夫人。”
话音落,议事大帐内落针可闻。
连太子都没反应过来容淖会来这一出,和大人望着递到眼前的纸笔,一口气没上来,憋得面红耳赤,怒道,“公主,你怎可如此戏弄臣下!”
“这如何叫戏弄?”容淖沉下眉眼,“满洲子弟不得科举与汉民争利,和大人现在不过从三品,你家中子弟恩荫出仕多半也是些微末小官。我公主府的长史为四品,典仪六品。武职的头等侍卫与二等侍卫更是选于内管领、骁骑校、护卫校,个个出身武艺皆是不俗。如此品级顶戴,应不算辱没和大人吧?本公主特地提拔,和大人可莫要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