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7/10页)
策棱见状,干脆自己凑过去,有条不紊地从食盒里取出茶水与点心,一一摆在她面前小几上。
容淖瞧见那柄茶壶,这次倒是有了反应,垂首四下逡巡。
策棱疑惑,“在找什么?”
“我要净手。”容淖说得理所当然。
“……”策棱蓦然想起先前曾见她去暗沟边捡过鹅掌楸叶。
心中难免暗叹一声‘讲究’,手上动作倒是迅速,反身从马车暗箱里翻出一只崭新的痰盂摆在容淖面前。
末了,还主动提起茶壶。
容淖被人伺候惯了,见状十分自然地伸出双手。
与此同时,策棱也大喇喇伸出了空闲的左手。
粗糙擦过柔腻,指尖蜻蜓点水般不经意一触,两人同时僵住。
策棱猛地弹回左手缩在身后,垂头耷脑像只犯错的猎犬,再不复先前的游刃有余,恨不能赌咒发誓以证清白,“我只是想先试试水温,无意冒犯,你千万别信那个丫头的胡说八道。”
容淖意味深长瞟了眼策棱藏藏掖掖的左手,无意在此时逞口舌之快,遂面无表情道,“倒水。”
咦?
竟不恼怒?也不出言刻薄人?这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六公主?
这是在为了探听商队之事强行忍耐?还是说她其实已在心底琢磨好了坏主意,就等着找机会收拾他?
思及此处,策棱虎躯蓦地一震,惨事历历在目。
五公主大婚那日,他不过是无意间弄坏了她一支簪子,便引得她蓄意报复。
先用窗闩重创他腰部软穴,后又整他去狗舍捡窗闩。
那之后一连几日,他睡梦里都在‘嘶嘶’捂住腰子拔腿狂奔,身后则是几十条狗甩着舌头死命的追。
“对了……你那支螃蟹簪子工匠说无法修补,我重新赔你一支同等样式的可好?或者你想要时兴的花样?”策棱小意示好,希望能当场平了这活祖宗的小心眼,免得再暗悄悄憋坏和他过不去。
“不必,你赔不起。”容淖清凌凌答道,她试图迅速结束刚起头的闲叙,寻机说回正事。
然而,策棱完全没能领会容淖的意思,反而因容淖这句冷语,勾起了回忆。
上次容淖见他会针线缝补后,曾认真询问起他府上境况。他虽解释过那是藏北民俗,但容淖或许认定他意在掩饰困窘。
——说什么他赔不起,分明是顾忌他囊中羞涩!
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金枝玉叶,别扭模样活生生就是只刚脱胎的小螃蟹。
与生俱来的张牙舞爪表象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精致漂亮的小爪小壳却在在无声释放诱惑,矛盾又招人。
一旦真正靠近她,方知冷硬躯壳下藏着生灵本初的柔软。
就算三不五时会被她那小钳子夹一把,也不疼,只是莫名的痒。
一股奇异的悸动窜遍四肢百骸,策棱摸摸鼻尖,豪气万丈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但你放心,我真的不穷,不必为我吝啬银钱!”
好意?为他?
这自作多情未免来得太突然了。
容淖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言辞,最终得出结论,“你耳背?”
策棱只当她是口不对心,兀自认真说服道,“我府中人口简单,耗用甚低,恰好祖母犹擅经营,多年来置下不少产业。城外有六七处田庄,占地不小,有山有树;城内有铺面,经营南北货物;还有方才我们出来那条长巷,有三座宅院是我府上的;另外,这些年我还攒下许多封赏。不论你喜欢什么,我都能赔你。”
正事不说,臭显摆什么!
自觉穷得叮当响的容淖听得烦不胜烦,小脸一垮,忍无可忍道,“好,你赔。那是我去年及笄礼当日挽发所用头簪,我看你当如何赔我。”
女子十五及笄,嘉礼所用簪环,珍之重之,意义非凡。
策棱未曾想那支螃蟹簪缘有这番来历,为难道,“这……这一时半会确实赔不了,你容我回去想想,下次定当尽力赔一支让你满意的。”
“下次,哪来的下次。”容淖讥诮道,“赔不出东西还咒我讽我,你嘴上抹了鹤顶红?”
女子十五及笄,可配婚姻,但若至于二十尚未顺利许嫁,当再次行笄礼。
“……”策棱头疼辩解,“我所谓下次,是指下次相见,并非恶言诅咒你婚事艰难,大龄难嫁,二行笄礼……算了,是我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