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6/7页)
从此以后,他只需袖手以盼登高之日,不必承担任何风险。甚至还能以此博得慈爱美名,慰藉己心,儿女却要托着他沉甸甸的期望负重前行。
将来无论儿女是成是败,只要未达成他的心愿,他大可把没担当的逃避说成是由于一心一意成全儿女,无法顾及己身。
反正,他始终能以奉献为名,立于不败之地。
有父如此,这一家子落败至此不足为奇。
容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道了句保重,带着嘠珞告辞。
“等等。”老夫人缓缓抬起沟壑密布的脸,再度直直望向容淖,可她的眼神不像初见那般动容怅然,反倒隐隐有种寡漠的超脱,只听她道。
“世间之爱多半为了相聚,唯有父母与女儿注定分离,常态而已。你无须为她担当子女之责,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别再来了。”
老夫人说罢,慢吞吞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嘠珞。
嘠珞一见那荷包的面料绣纹,便知肯定是容淖趁上香时偷偷放在屋内的,连忙把手背到身后,不肯去接。
老夫人见状,索性上前两步,把荷包塞回给了容淖。
又是‘吱嘎’一声,老旧木门再度合上。
长巷清幽,容淖捏着沉甸甸的荷包,怔忡片刻,边走边把荷包递给嘠珞,“你去打听打听,把这座宅子买下来。再找个机会,私下把房契和剩余的银钱送给老夫人。”
嘠珞闻言,面色微妙一僵,硬着头皮应了。
容淖注意到她的失态,问道,“怎么,这些银钱不够?”
“够了够了。”嘠珞连忙摇头,她虽没打开看里面,但凭手感也知里面装了鼓囊囊一荷包的银票。
“那你这是?”容淖不解。
“呃……”嘠珞尴尬道,“据奴才所知,当年买下这座宅子的主人正是格楚哈敦。她本来是让老大人一家继续住在正屋北房,老夫人不愿意,坚持搬去了倒座间,还按月付赁金。而且,格楚哈敦府上就在前面。喏,就是那座墙角伸出木瓜海棠的院子。”
“怎么不早说!”容淖眉心一跳,催促道,“还不快走。”
“公主别担心,你戴着帷篱呢,就算不凑巧遇上了格楚哈敦或策棱贝子祖孙出行,他们也认不出来!”
容淖望着言之凿凿的嘠珞,头疼回道,“……你是不是忘了,他们也见过你。”
“去岁北巡之时是见过一面,但他们贵人事多,哪里会记得奴才。”嘠珞道,“说起来,几日前奴才曾在胡同口遇见过策棱贝子,正心慌会被认出来,人策棱贝子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话虽如此,容淖仍然觉得不踏实,快步踏上青棚马车。嘠珞见状,识趣的给了车夫一块碎银子,催促他尽快赶回山寺。
车夫高兴应声,扬鞭甩在马臀上。马车疾驰出胡同口,正要驶入人声鼎沸的正街时,马儿忽然高嘶一声,猛地在原地一个打转。
容淖与嘠珞毫无防备,齐齐斜撞在车壁上。
幸好马夫驭车还算本事不错,很快控制住了马,敲响车壁,“二位姑娘,你们可还安好?这车辕崩断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还请您二位稍等片刻。”
嘠珞扶着容淖重新坐好,检查过她没什么大碍后,这才掀起车帘没好气道,“你怎么驾车的?等回了车行退车时我定要向你们掌柜告你一状。”
“哎哟,姑娘这实在怪不得小的。”车夫老实巴交讨饶道,“你瞧,主街上全是和沙俄老毛子做买卖的晋商商队,正碰上他们押送‘没奈何’银冬瓜回京,那全是要入皇库的孝敬,小的哪里敢和他们抢道,万一被他们当做匪盗一刀砍个对穿可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容淖在车里把两人的争执尽收耳底,心思一动。
自康熙二十八年本朝与沙俄签订《尼布楚条约》后,不仅界定黑龙江流域归属本国,还开了两国通商渠道,允许双方商人凭朝廷下发的路票往来贸易。
沙俄商人趁机来到本国的库伦、归化、张家口、京都等地行商。
本国拿到路票的晋商则不必遵守阻断关内外的封关令,径直深入漠北漠南甚至沙俄等地自由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