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看什么看。”她攥着纸笔起身走开两步,“没多算你的鞋钱。”
郎君好脾气地坐回去。“字写得横平竖直,应小娘子应该上过私塾?”
应小满哼了声,把折起压平的油纸收去柜里,“没上过。别瞎猜。”
等稍微能下地走路了,男人时不时地出来堂屋帮忙。
灶上水烧开,义母不在屋里,他帮忙从灶里抽出几根柴火。阿织撞翻了凳子,他听着声音出来把人扶起,凳子放好,好言好语抚慰住哭声。
如此三四天下来,义母也偶尔叫阿织端碗鸡子羹送去西屋,补补身子,去去病气。
“西屋的也不容易,”义母私下里对着应小满叹气,“水里捡来条性命,身上被水冲得连鞋袜都不剩。我怕坏了你名声,不许他出门,他偶尔来堂屋转一圈都避着人,倒像个小媳妇似的。最近天气好,让他出来院子晒晒太阳罢。病气总得见见光才能好。”
说的很有道理。
西屋的吃药休养将近十天,气色一天天地好转,左手背骇人的血窟窿逐渐收口结疤,应小满真心实意想让他快些好起来。
毕竟,灶台新买回来的五升小米,又吃个干干净净。阿娘估了估消耗分量,昨天咬着牙出门买回来十升。
还好手边有个白捡来的扇坠子。
她连跑十几家当铺,找到一家估价公允的,把白玉扇坠子换得两贯钱,放在檐下的吊篮里。每天进出屋门时抬头看一眼沉甸甸的吊篮,应家上下心里都安稳了。
今天趁着头顶暖阳高照,应小满让阿娘歇着,叫出西屋那位,一个坐在屋瓦上,一个站在屋檐下,两边搭手,把屋里返潮的衣裳被褥连同米面干粮都在大太阳下晒干爽,拾掇妥当时,日头已经快过午。
应小满踩着木梯下来。西屋郎君是个眼里能看到活计的人,无人喊他,他已经主动上去,稳稳地扶住梯身。
应小满心里很满意,抬起脸冲他笑了笑,“今天辛苦你了。”
西屋郎君把木梯收拢搁在墙边,转身递来一块布巾,“擦擦汗。京城春夏日头毒,你生得白,当心被晒伤。”
院子里有储水的小缸,应小满把布巾浸入凉水里,不甚在意地捂住微微发红的脸颊:
“京城的日头哪有我们老家的日头毒。小时候夏天去河里游一圈回来,男娃女娃都晒得红彤彤、黑乎乎的。等过冬天就捂白了。”
西屋郎君注意听着。小小一方布巾只能捂住脸颊,露出晒得发红的白皙额头和一小截秀气鼻梁,他又取第二块布巾,这回浸过凉水才递过去。
“听起来,应小娘子的老家靠近河边?”
“那是。极宽广一条大河。”应小满怀念地想起老家乡郡风貌,“比京城的汴河宽得多,水流也更急,大风天经常起白浪。”
“汉水边上?”
应小满正想答“没错——”忽然惊觉,警惕地闭上了嘴,接过第二块布巾,覆在额头上。
这下整张脸都遮住,“没——没影的事。别瞎猜。”
西屋郎君又轻轻地笑了声,主动解释,“猜错了莫怪。我听夫人叫应小娘子‘伢儿’,像是荆州汉水一带的民间称呼。”
应小满的声音从布巾下面清脆地传出,“叫你别瞎猜了。”
再说下去老家来历都要漏了……她即刻把话题转去别处,开始每天两次的例行询问。
“今天好点没有?下地走路胸肺还闷疼么?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搬家了,你如果不能走长路的话可麻烦的很。”
西屋郎君非常合作地回答,“好多了。感觉可以走长路。不知应小娘子打算再过几日搬家?最近花费的医药衣裳钱资,我想想办法筹措。只怕时日不够,来不及偿还。”
应小满掀开布巾,湿漉漉的眼睫毛眨了眨,一滴晶莹的水光顺着脸颊划落。
“这可不行。”她有点犯愁:
“虽说你家人不在京城,我们救你一命,不能指望你家人从外地赶来,捧着重金酬谢把你领走……但你一个有手有脚二十来岁的郎君,总不能让我们救活你还得倒贴钱?我们家养着幺儿已经很吃力了。”
西屋郎君当即表示赞同,把湿漉漉的布巾拧干递给应小满擦脸。
“不错,撑立女户原本就不容易,应家有情有义,抱养了邻家孤女,总不能让应小娘子救下我的性命还往里倒贴钱。不过,谁说我家人不在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