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夹道相送(第3/6页)

隆安帝没吱声,手中拨弄着一串玄色流苏的翡翠持珠,挥手屏退了鸿宝,方才同庭渊沉声道:“此事原本可大可小,左右不过换条狗伺候着。阿渊,朕知你爱玩儿,玩儿起来不拘小节,但也不该如此招摇。”

庭渊连忙称是,装模作样就要听旨领罚。

“慢着,”隆安帝面上阴庭地打量着他,开口问,“你这手怎么弄的?”

庭渊没正形地一笑:“小将军的海东青认主,见不得我同他过分亲近。”

“臭小子。”隆安帝嗤笑一声,缓缓将手中佛珠一颗颗捻动,半眯着目仰靠回榻上,庭渊听训间数清了子珠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颗。

四向四果,隆安帝修的是二十七贤位。[1]

庭渊心下无不刻薄地想,真真好笑。

半晌,这自诩的贤帝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你如今初入煊都,又正逢岁暮,不久便是年节。既然除了玩乐无事可做,那便去太仆寺自领少卿一职,磨一磨你这过野的性子,也省得整日在朕眼皮子底下闯出祸事。”

庭渊立刻跪下谢恩,眸中故意露出欣喜之色给人瞧见,朗声道:“臣领旨——就知道皇上最是疼爱臣。”

“得了便宜还卖乖,”隆安帝一直冷眼看着他,阴沉沉的一张脸此刻方才露出笑来,挥着手赶人离开,“少添些乱子,下去吧。”

王开济起身坐直时,已是冷汗涔涔

他为官做事素来谨慎,今夜来赴这局本就并非本意,如今撞破此等私密之事,更是恨不能立刻就走。

幸好席上众人虽并不做此想,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张兆最快回过神来,接了庭渊的话头。

他朗声应着:“说得好!这位小兄弟着实性情中人,此番话糙理不糙,在座诸位,谁又甘心手中金樽空对月呢。”

纪昌却不急,这年过半百的老臣捋着半花白的胡子,将来路不明的青年人上下打量一番,对方的帷帽虽将面部半遮半掩,可依旧能依稀看出是个标致人物。

纪昌面色沉沉,冷哼一声道:“既然诚心入席,又为何遮遮掩掩?”

“并非在下有意遮掩,”庭渊撩起半边帷帽,将右侧颧骨斜切至眼下的赖疤露出来,“只是相貌丑陋,恐冲撞各位贵人,失了雅兴。”

纪昌眯缝着眼,半晌才露出个笑来,举起酒盏遥敬庭渊,余下众人也不好拂了面子,连忙一同祝了酒。

鸿宝拍拍手,方才那噤若寒蝉的舞姬乐女们便都动作起来。

他在轻歌曼舞里举着杯起身,恭谦道:“这一杯,合该敬伯将军。”

伯景郁要起身,庭渊的手却不松开。

他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劲挣脱,担心被瞧出异样来,只好冷脸端坐着受了这杯酒。

鸿宝敬完酒等了片刻,待大家都吃了些菜,才看向伯景郁笑盈盈道:“方才那茶汤着实扫兴,将军勿怪。我听闻昨日伯将军同新夫郎一起进宫面圣,分明很是情投意合。”

伯景郁淡淡嗯了一声,说:“公公消息倒很灵通。”

“伯将军说笑,”鸿宝谦声道,“做奴才的不就得替主子分忧,牵挂着各位爷么。”

少年将军垂着目,看不出喜怒。

庭渊夹起一筷子肉吃进嘴里,朝伯景郁小声戏谑道:“小将军,被牵挂的滋味如何?”

伯景郁不答庭渊的话,那头张兆倒替他接了鸿宝的话。

张兆饮罢一杯酒,喟叹一声,说:“公公有心了,只是据我所知,抚南侯的这位兄长,在宁州名声并不好。”

“听闻他喜怒无常,为人也无甚建树,远比不上端持稳重的抚南侯。”

鸿宝轻哼一声,答话道:“张大人这样说,可是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

张兆瞥了伯景郁一眼,方才看向鸿宝,调侃道:“公公此言差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伯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计较口舌之快。”

鸿宝笑道莽撞,自罚了一杯。

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庭渊倒没料到这太监也同张兆在一条船上,想来是觉得隆安帝已近垂暮,急着另觅新主。

席上这些人看似个个插科打诨,实则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委实太过虚情假意。

庭渊隔着帷幕冷眼看戏,他想入局,就得先亲自来搅一搅这浑水。

这场席装着一屋子莺莺燕燕,无一不是粉面钗头、含羞带笑。张兆这厮甫一喝酒便淫心大发,醉眼朦胧中眼瞅见个朝他笑得勾人的舞姬,连忙起身环住了弱柳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