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贼喊捉贼(第4/5页)
寒意一点点窜上他的脊背,尘封十三年的往事只被堪堪掀起一角,也足以让他头皮发麻,他朝远离伯景郁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
“为什么不承认?”伯景郁没打算放过他,竟然主动靠过来一点,试图讲道理给庭渊听,“他身体不好,你还给他买糖,哄他喝药。”
“你分明在乎的。”
庭渊猛地偏头,一双眼睛里早已褪去浓情蜜意,就连逗弄的心思都消散得一干二净,此刻像是蓄着把锋利的小刀子,恨不能生生剜下伯景郁的皮肉。
庭渊冷笑一声,没好气道:“他生病,是因为冬天同我一块儿出去玩,我抢了他的大氅挂在枝头,他取不着,冻得半月没下来床。”
“我爹知道了收拾我,叫我跟他道歉,让我给他送药。他见那药是我送的,又嫌药苦,一点不肯喝,我怕再挨一顿揍,方才哄他说我买了糖。”庭渊挑衅般指指自己,“糖最后全进我肚子里了。”
他说完,好像觉得很滑稽似的,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起先还拘着,渐渐便愈来愈放肆,连带着肩膀也阵阵耸动,近乎癫乱之时,被伯景郁一把揪住了衣领。
“庭渊!”伯景郁的怒气窜成盈天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呵斥道,“他是你亲弟弟!”
“那又如何?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兄弟情深。”庭渊笑出几滴眼泪,他很快抬袖拭去了,声音由喃喃转为高亢,“嗔痴贪念,说到底不过各取所需!”
“要是真兄友弟恭,怎的不让让我?我倒也想当一当抚南侯——万人敬仰,好不快活!远胜今日败犬一般,不得不同你一起栓在这煊都!”
伯景郁一把松开他,庭渊便跌回到软座上,没骨头似的顺势靠着车壁。
他还在笑。
可这笑愈发难以用言语描述,好似下一刻就会在这脏污长夜里戛然而止,却又好似永不会停歇。
伯景郁冷眼看着他,拳头攥得太紧,几乎细细发起抖来,想不通这人为什么永远都这样讨厌,稍想对他好些,他便用刺扎得自己满身是血。
实在可恶至极。
那夜的一丁点不舍和心软已弥散得一干二净,伯景郁一字一句道:“你就算是抚南侯,也不会受万人敬仰。”
“你永远也成不了他。”
庭渊不笑了。
庭渊起身端坐,狐魅一般自得含情的神色又浮现在他面上,他的眸子睨向伯景郁,问:“我为何要成为他?”
“他这么个病秧子,什么也做不成,分明远不及我。”
庭渊的领口在方才的纠缠中散开一点,修长脖颈仿佛吸饱了月光,同他眼尾沁出的绯色一起欲盖弥彰地给人瞧见。
他的声音也像笼罩着夜雾,雾里看花,难辨真假。
“云野,我只愿做我自己。”
“陆三,你尝过?”这半醉倒的陆三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叫他不至于栽下桌去,“今时不同往日——那位现在可早已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就别肖想了。”
庭渊问:“诸位是在说谁?”
“差不多得了啊,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昏了头!他不过恰巧逢迎圣恩,如此低|贱出生,怎配伺候世子?”夫浩安坐起身来,一巴掌拍得那陆三一个踉跄,复才看向庭渊道,“世子入煊都时间短,有所不知。”
“这些混球说的是当今司天监的少监玉奇,亦将在此次冬祭中亲理祈神祭祀典仪。”
夫浩安冷笑一声,轻薄道:“这人早年间不过是繁锦酒楼里一小倌,因着那奇特的身子,一传十十传百,竟给他传成半个活菩萨,实在荒谬!”
他顿一顿,啧啧作评道:“满身腌臜情|欲的东西摇身一变,反成了下凡普度众生的菩萨。这倒同两日前那戏有几分异曲同工了——怎么样,世子可还想听吗?”
夫浩安动作间,身上的一堆肉也跟着颤动,实在不大雅观。
庭渊瞧着恶心,他心下愈冷,面上笑意便愈浓,意有所指地笑道:“我倒觉得,这比那日的《调风月》更加有趣。”
夫浩安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大笑:“世子果然与众不同,实非池中之物!”
“这便又谬赞了。”庭渊颔首,“这偌大的煊都,就算是池鱼笼鸟,也能快活度日——夫公子知道,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