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百转情愁哪堪消(第7/9页)

  她一步步后退,知道此时任何过激的举动都会招致大祸,而唯一够救她的人却在毡帐中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

  谁都没有料到他们的争执会被旁人误解成这个样子。叶初雪幼时在军营中长大,曾亲眼见过军中的哗变,知道这样一群以杀戮为生的人聚在一起,轻飘飘任何一句不妥的话都有可能引来大祸。之前的新兵内讧,也不过是有人煽动了几句引起的。眼下这些人的话,分明是要将贺布军对引起内讧的愤怒引到自己身上来。

  叶初雪心中飞快地估算形势,想要不引人注意地靠近平宗的毡帐,不料刚退了两步,就有人喊起来:“抓住她,别让她乱跑!”

  登时好几条手臂从四面八方向她伸过来。身体被抓住的同时一切自控烟消云散,叶初雪尖叫起来。男人粗糙而强壮的手臂拉扯着她的身体,有人制住她的肩膀,有人扭住她的胳膊,有人捂住她的嘴,汗昧、马革的腥臊味、男人身上特有的体昧一起袭来,令她无可抑制地干呕,却被紧紧钳制住无法动弹。她只能拼命甩头试图把捂着她的嘴的那只手甩掉放声求救。

  然而巨大的人群推挤着她,如陷入滚滚洪流,将她裹挟着往前走。慌乱逐渐战胜了理智,气味和身体触感的刺激远比火焰的灼烧要可怕得多。被众人推挤、起哄、咒骂、钳制,她羞愤欲死,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仿佛是被剥光了衣服暴露于这群男人中央。有人推了她一下,有人踩隹她脚下的铁链,叶初雪不出所料地摔倒。地上是被千万人践踏过的雪泥,她一栽下去就呛得满口鼻的泥水。周围的人哄笑了起来。她勉强抬起头,只能看见眼前身边林立着腿脚,密不透风,让她看不到外面。有人见她抬头,抬脚将泥水踢到她的脸上,登时又是一阵哄笑。

  叶初雪努力想要支撑起身体,却被人一脚踩着头压了下去。雪泥水冷,但寒意是从内向外发散的。她咬着牙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知道必须坚持下去,必须坚持到平宗赶到。

  似乎有人发令,让人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身上的铁链成了最便利的工具,有人拉着她手腕间的铁链把她扯到营地中央一处开阔地上,那里立着旗杆,贺布部的狼旗高高飘扬。初雪被拽到旗杆下,铁链子挂在木杆上,她被迫踮起脚尖悬吊在旗杆下面,像一条被渔夫捕获挂在桅杆上炫耀的鱼,徒劳地扭动双臂想要摆脱桎梏。无穷无尽的羞耻感如同惊雷一样击中了她.叶初雪平生第一次后悔当初不如死在紫薇宫里,即使是被贬为庶人、被赐自缢,也强过此刻这样的凌辱。

  她目光几乎喷出火来,恶狠狠地从眼前一个个狂欢起哄的人脸上扫过,她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要让这些人为这一刻的恶毒付出代价。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酷烈,围着她吼闹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人群向两选分开,平宗带着楚勒、焉赉和七八个卫长匆匆赶到。

  平宗也被眼前情景惊得呆住,死死盯着挂在旗杆上的叶初雪,一时之间像是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焉赉最先反应过来,一拉楚勒,两人一起蹿上去将叶初雪从旗杆上解下来。叶初雪浑身剧烈地发抖,牙齿磕碰嗒嗒作响。楚勒、焉赉都不知所措,向平宗求救:“将军,叶娘子在发抖。”

  平宗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在他的脑中,他已经将周围这群人砍杀得片甲不留。但他只能在心中这样做,这是他的手下,他的兵,他的手足,他要用全部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心头的熊熊怒火,不去握腰间的刀。他不能杀自己人。

  平宗吸了口气,压抑住情绪过去握住叶初雪的手。她的身体是僵硬的,手腕如同枯枝,仿佛一折就会断,手指冰冷,在他的掌心中微微弹跳。自从认识她以来,一路各种艰险,却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平宗加大力气捏住她的手。抑住她的抖动,拽着她转身面向众人,沉声问:“怎么回事?”

  早有卫长向手下询问了情形,过来汇报:“他们说这女人就是散布谣言令新兵内讧的人。”

  士兵中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