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而众生皆苦(第5/7页)

不经意时,仰首一望,却见昏黄檐灯下,笔锋隽逸的“朔雪院”三字。

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夜深人静,若若做了一个梦。

梦里,谢淮一改冷漠本性,成了一代谦谦温润的良臣。他辅佐江山社稷,忧虑民生天下,于雍州城大胜一场。班师回朝时,晋安城中人人心怀敬仰,夹道欢迎。

若若捧着谢淮的手,激动道:“表哥!你看见没?你是一个大好人!”

梦中的谢淮神色恍惚,缓了缓,然后朦胧的面容在眼前蓦然清晰……

他微微冷笑,屈指重重弹了弹她的额头:“做什么春秋大梦。”

若若:“真疼!”

……等等,梦里怎么会疼呢?

若若懵懵懂懂地抬眸望去,见月色淡薄,从轩窗冷冷沁入,四下俱静,谢淮一身单薄衣裳,正无声地坐在她榻旁,垂眸淡淡盯着她。

“……”

若若蹭地一下就直起了身,惊疑不定扫视谢淮。

是梦?还是现实?

若是现实,着实太诡异了些。

沉默一瞬,若若还是试图将这归于梦,于是迟疑地捧起谢淮的手:“表哥,你是个大好……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谢淮顿了顿,淡淡地抽回手:“与你无关。”

若若:“……”

瞧瞧这冷淡的神色,这疏离的语气,这惹人嫌的冰块脸……

是现实无误了!

若若惊诧道:“表哥,半夜不睡觉,坐在我床头做什么?”

谢淮沉默不语:“……”

若若倒吸一口凉气:“你……又把府中护卫给打了?!”

谢淮敛眸:“……没有。”

若若:“那你又给三叔母脸色瞧,又将三叔叔气得咳血了?!”

谢淮眸色渐深:“……也没有。”

“这也没有……”若若忽然面色大变:“你,你你你不会杀人了吧?!”

谢淮忍无可忍:“我只是睡不着。”

“什么嘛,只是睡不着啊。”

若若松下一口气,扬起个宽慰的笑。

“……”

不对啊!睡不着便睡不着,大半夜在她榻前做什么?!若若心神微恍,借着月色,悄悄去打量谢淮的神色。

松垮的衣摆在榻侧散开,谢淮微微俯着身,容色似雪冷白,薄唇深深抿起,一副心事满怀的模样。

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呢?

若若顿时担忧不已,秉着为谢淮排忧解难的心,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诚恳道:“表哥……”

谢淮凝眉望了她一眼,漆黑双眸渐渐深邃。忽然,他反手将她扣住,紧紧拢入怀中,然后……

半拖半拽地拉到了书案前。

若若伏在案前,望着案上一摞纸卷:“……什么?”

谢淮将笔递给她,语气难辨:“睡不着,教你写课业。”

若若捏着笔,神色凝固:“……”

谢淮轻声道:“写吧,我在一旁看着你写。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若若:“……”

讲真,若是从前,她定会感动万分——多难得啊!谢淮主动教她写课业哎!可特么如今!是三更半夜啊!

若若仰首,迟疑道:“我不写可、可不不不不……”

谢淮垂眸,喜怒难辨。

若若瞬间:“我不写可不成。”

翌日,鹿鸣书院。

若若眼底顶着一圈青黑,将重重一摞纸卷砸到夫子慕远之的案前,一字一喘:“接下来,七天的课业,我、全、部、写、完、了。”

“写……完了。”

慕远之目光震惊地望了她一眼,随后沉默不语地将书架旁的《疑难杂症》拿下,不停翻阅——

他倒要看看,世上究竟有何良药,能将懒病治好?

……

宫中,紫宸殿。

瑾王望着暗卫递来的经卷,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经卷上写着谢淮这些年的经历,自廊下罚跪仍不认错,书院暗伤四皇子,提刀刺伤府中护卫,应有尽有。

瑾王以为,他已经够狠了,不曾想他儿子比他还狠。

这些天他暗中拜访过阮连羽,禀明了当年一事,又谢了阮连羽这些年对谢淮的照拂,他派了夜初去安国侯府,对谢淮各种明示暗示……

听夜初说,当日谢淮分明听得阮连羽与罗氏争执,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然谢淮根本无动于衷。

这些天,谢淮与往常无异,照旧去鹿鸣书院读书,照旧骂人安国侯家的小姑娘蠢笨,再冷着脸教人家写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