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5/6页)

一时间,晏少沅心绪复杂。想起那个早逝的女郎,惋惜道:“小女郎说的戏言罢了,不必当真。逝者已矣,莫再拿她当谈资了。”

言辞间,颇有回护之意。

晏书珩笑容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寒雾,那片冷雾很快散去,他又和煦如初:“可惜啊,若非意外,说不定,我此时该唤阿姒一句弟妹。”

他叹息着,提步朝厅内走去。

晏少沅觉得今日的晏书珩很怪,或许怪的是打算低头示好自己。他实在做不到曲意逢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反方向离去。

晏书珩回了席间。

案是仍放着她未喝完的半杯酒,他端起杯子,在手中把玩。

杯子是颇受时下贵族青睐的琉璃杯,在烛下光华璀璨。杯中酒水清凌凌的一汪,装在这琉璃杯中,像极了美人的眼眸,妩媚又透着干净。

看似清澈无害,处处透着无辜,却诱着人一杯接一杯地饮。

直到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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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觉已为她丧失理智。

晏书珩看着酒杯,笑了。

他端起酒,正要放到嘴边,身后侯着的侍婢忙道:“长公子,凉酒伤身,婢子再为您热一热吧?”

“不必。”

晏书珩一饮而尽。

冷酒入腹,凉意从胃里窜至四肢百骸,却又叫人气血沸腾。

犹如同时置身于冰火之中。

酒是陈家人带来的三春寒,数月前送别时祁君和送了他一坛,据闻此酒只陈家人会酿,采初春雪水酿制,埋在树下三年方成,故名三春寒。

祁君和称此酒极其难得。

可如今陈氏一送便送来了十坛,也许是陈氏族人勤于酿酒,故而存酒众多。也许,所谓因埋在树下三年才得名的“三春寒”,该叫“半春寒”。

甚至可能只是“半日寒”。

他们陈家人,可真是会骗人。

或许她也可能是陈家人,毕竟她惯会把随处泼洒的热情说得珍贵无比。好似这份热情,只给过他一人。

可阿姒失了忆,因为过去的事与她计较实在不厚道。

况且过去的事原本也不算大事,只是因为现在对她上了心,那些事才能进入他心里大肆作威作福。

这类老陈醋向来只能独饮,真说出来倒显得不豁达。

晏书珩轻晃杯盏,无奈笑笑。

人影交错,丝竹声声。

这是晏书珩回建康后第一次现身宴席中,也是他升至中书令后的头次,前来赴宴的贵客们不免前来庆贺。

青年温和有礼,无论是谁来交谈敬酒,都谦逊地与之共饮。一场宴席下来,博得众权贵不少好感,也饮了不少酒,好在他酒量尚可。

酒终人散时,晏书珩起身,目光散漫,颀长身形亦稍显慵懒。

本已走到廊下,却又忽然顿住。

廊下候着的仆婢忙问道:“长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晏书珩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他折过身,径直往正厅的方向走回。厅内,众多仆从正在收拾残羹冷炙,管事的人见他折返,忙上前。

“长公子可是忘了东西?”

晏书珩笑笑,笑容里有着颇多无奈,像是认栽了一般。

他目光在厅内逡巡一番:“陈氏送来的三春寒,可还有剩余?”

管事的犹记得长公子一杯接着一杯独饮的情形,忙道:“有!还余五六坛,小的这就让人送去您院中!”

晏书珩温和颔首:“不必送去院中,我有事要出府去见一个人,命人直接搬去我的马车上吧。”

管事的忙招呼仆从搬酒。

晏书珩走出几步后,又嘱咐:“不必多拿,两坛即可。”

他转过身,管事的以为他还有事要嘱咐,却只听到青年低声自语:“以免喝多了,她又要发酒疯,

“这人当真是可恨至极。”

管事的琢磨着青年的语气,觉得真是耐人寻味:长公子脾气好是晏府公认的,难得见他说一个人可恨。

可明明说着恼人,却还不忘体贴地给那人带酒。

这感情可真复杂又深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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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正明,一行人马在石板路上拖下长长的影子。

晏书珩靠在车壁上,身上已换了身崭新的衣袍。他不讨厌杯盏和酒壶中溢出的酒味,但不喜闻衣物上残存的酒味,更想到她或许未睡,若直接回去撞上她,恐会熏着她。因此回别院前,晏书珩特地沐浴更衣。